他坐在床沿上,小心的將卓清潭扶起來,又拿起一旁矮幾上的一隻碗,道
“正好你也醒了,便先喝了這碗參湯吧,稍後再喝那碗湯藥。免得若是先喝了藥,等下又該喝不下湯了。”
卓清潭靠在他肩上,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
她輕輕喘著氣,就著謝予辭的手喝下兩勺熱參湯,忽而又想起什麼,蹙眉問道“‘正好我醒了’?那我沒有醒來的時候,是誰給我喂得湯藥?我記得師父曾說過,我兒時每每病了便牙關緊扣,半分藥都無法灌下,隻能等我自己好起來。”
謝予辭動作一頓,他微微沉默,片刻後忽而輕笑一聲。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繼續先前的動作,十分細心的喂她喝湯。
他搖著頭笑了笑,看不出有絲毫異樣。
“我說卓清潭,你的思緒當真是清奇。病了這麼多的時日,現在才想起來問昏迷中旁人怎麼給你喂得藥,不覺得已經有點晚了嗎?”
卓清潭先前其實還有些不清醒,此時她反應過來,不禁一時語塞。
是了,她問的這是什麼傻問題。
謝予辭必然不會讓四大仙門的人以照料病情為由與她單獨接觸,免得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這不,連安羅浮都不能近身見她。
既然如此,那麼每日喂她湯藥、照顧她起居的人,那便必然隻能是謝予辭了。
想到這裡,卓清潭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心中有些煩躁。她不敢再過多詢問細節,至於謝予辭究竟是如何給她喂下的湯藥她半分也不想知道了。
她彆過頭去,避開謝予辭下一勺參湯,然後輕輕的喘了幾口氣,平複突如其來加快幾分的心律。
“怎麼了?”
謝予辭蹙眉問“還是不舒服嗎?”
卓清潭緩緩的深呼吸了幾瞬,片刻後轉過頭來,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
“沒有不舒服,隻是整個人似乎也沒什麼感覺。”
她不解的蹙眉“為何我除了頭顱和脖頸還可以動彈外,渾身上下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就好像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謝予辭沉默一瞬,忽而嘲諷的笑了笑,然後似笑非笑的道“卓清潭,其實你能撿回一條命便該知足了。你可知若不是我當時及時收手散去了大半力量,隻怕現在你已身處九幽,排著隊等著投下一次胎了?”
卓清潭聞言靜了片刻,然後忽而淡淡笑笑。
“不會的,我的運氣一貫很好,更何況”
她微微昂起頭來看向謝予辭,眸底是一片溫溫潤潤的光澤
“更何況,你不會傷我。”
謝予辭拿著湯勺的纖長手指微微一頓,。
他緩緩垂下頭來,靜靜看著她眉眼中毫不掩飾的信任。
一瞬後,他忽然輕聲問“是嗎?你當真覺得,我便不會傷你?”
卓清潭的目光澄澈,她點了點頭。
“你不會。”
哪怕是九千多年前,他拿回“窮奇珠”恢複記憶後,覺得往聖帝君太陰幽熒一直在欺騙他、利用他、不斷傷害他之時,心底其實依舊沒有動過要傷害她的念頭,不是嗎?
他所能想到的、對她做過的最過分之事,也不過是想要解開自己身上的封印,摧毀當年由自己親手所建的仙山岱輿上的諸多景致罷了。
隻是
事與願違,陰錯陽差。
他此生唯一一次動過報複她的念頭,本以為隻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居然,造成了他們之間的永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