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潭雖然不懂茶道,亦分不清各種茶派茶道的區彆,但是好茶劣茶,她一喝便知。
尋常茶意略差些的茶水,她每每淺嘗即止,等閒入不得口。
雖然卓清潭不喜奢華,不慕繁華,更對口腹之欲之類安逸享樂之道亦不甚在意。但是端虛宮宮主楌桪卻對她甚是愛重,恨不能以合宮之力精心供養這位愛徒。
因此,儘管卓清潭自己不甚在意,但從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具是最好的。
聽到安羅浮這話,卓清潭卻笑著輕歎。
“那都是以前了。現在我的味覺也不甚靈光,什麼美食佳肴亦或茗茶佳釀,我都品不出個優等次等,既然如此何必糟蹋了好東西,讓你白忙一場。”
安羅浮卻皺眉,十分真心實意的正色道
“能被師姐所品鑒,便是它們最大的福氣。不論是佳肴山珍,亦或是珍稀茗茶,能入得了師姐的口哪怕半分,羅浮都覺得十分值得,並非是白忙。”
走在卓清潭左邊的謝予辭當即皺眉,他“嘖”了一聲,有些聽不下去了。
他上下打量著安羅浮片刻,直至安羅浮已經被他看的蹙起了眉頭,他才嘖嘖有聲道
“小朋友,你師姐這還沒當上你們端虛宮的宮主呢,你便已經這般阿諛奉承、百般逢迎了,若是以後她當了宮主,這還得了?”
他話中的調笑嘲諷意味太過明顯,安羅浮如何能聽不出來,當即便蹙了蹙眉。
但是安羅浮為人正派端方、守禮守節慣了,又敬重謝予辭好歹是位天界“仙君”,於是,他蹙著眉沉聲道
“謝仙君這話錯了,我師姐自小親傳我功課心法,手把手教會我握劍。我與妹妹第一次提劍、第一次心法初成、第一次下山遊曆、第一次除妖衛道,皆是受到師姐教化相助。
師姐自小待我們眾多同門,亦是無微不至,情同手足。我想不僅是羅浮,便是我端虛宮中任何一名弟子,皆願為師姐赴湯蹈火,何況不過是這些端茶倒水微不足道的小事?這怎麼能叫阿諛奉承百般逢迎呢?”
謝予辭聽聞此言卻高高挑起一側眉峰,在他眼底深處,一道利刃般的光芒一閃而過。
他忽而輕笑一聲,語氣不辯喜怒的道“哦?是這樣?可是謝某怎麼聽聞,先前卓清潭被罰受戒、被施以八顆鎮骨釘之刑時,也沒見小朋友你為她‘赴湯蹈火’啊?”
安羅浮眼角一抽,就聽謝予辭繼續“殺人誅心”般曼聲道
“——不對,不光是你吧?似乎你們端虛宮那些你方才所謂的受過卓清潭無微不至關照提攜的同門弟子們,亦無人施以援手。
如此看來,貴派的‘情同手足’和‘赴湯蹈火’,實在也是不甚牢靠啊。”
安羅浮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握劍的右手忽而緊緊攥住劍鞘,深深低垂的臉色鐵青。
安羅浮在謝予辭這番指責之下隻覺啞口無言,心裡難受到無以複加。
謝予辭的嘴,若想讓誰難受,那可真是一說一個準,厲害極了。
雖然靈蓉的嘴皮子也十分利索,先前在兗州城中將諸多仙門百家弟子們亦是說到啞口無言,但是她若跟謝予辭相比,卻還是差得遠了。
卓清潭沉默一瞬,不甚讚同的輕輕瞥了謝予辭一眼,然後淡淡道
“身為端虛宮弟子,宮規不可違逆。我犯錯受戒,應該應分,家師所有懲處都是情理之中。
若是同門師弟師妹們因我而忤逆尊長,再次觸犯宮規,那我的過錯便更大了。他們不來強自出頭,便已是幫我了。
更何況,我受戒受罰之時,羅浮尚且在南邊遊曆、諸事不知。他聽聞我的事,便已第一時間折返宮中為我奔走,你又何必這般戳他的心窩子。”
謝予辭“嘖”了一聲。
他挑了挑眉,歪著頭看她。
“這就算戳他心窩子了?謝某可還有好多更過分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呢。”
卓清潭淡淡瞥了他一眼,眉峰如柳葉彎刀,笑意卻直抵眉梢。
“我的師弟,自有我教導。謝予辭,你差不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