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
謝予辭沉默片刻,忽而自嘲一般輕輕搖頭笑了笑。
“也許,正是因為謝某亦曾經真心愛慕過一人,做過許多感動自己的失智愚事,因此也便更加明白,其實所謂情愛,亦不過是心中負累。
所謂傾慕,也不過是愚人自擾,與旁人而言或許隻是負擔。
倒不若自此封心風拂麵,任他明月幾重樓。如此也算逍遙自在。”
他目光定定的落在卓清潭那雙讓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上。
謝予辭隻是稍作停頓,便仿佛被什麼蟄傷一般快速轉開了頭。他的視線虛空散落在窗前的一座屏風上,然後輕輕說道
“你隻是個二十一歲、未經紅塵洗禮蹉跎的天之驕女。卓清潭,你太年輕了。
哪怕你說你已動凡心,但你卻並不明白,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兩心相許、從一而終?惶惶愛而不得,才是情之常態。”
卓清潭眉心猛地一動。
她覺得心中一揪,一時之間被謝予辭此時眼底複雜的沉痛之色震懾,仿佛被一個錘子重重擊中心房一般。
她突然探手,反手抓住了謝予辭搭在她小臂下麵的那隻纖長的手。
然後,卓清潭在謝予辭怔忪的視線中,一字一頓、格外認真的說道
“二十一歲的‘卓清潭’或許還太年輕,不過她會用時間去自證心意。
我心中有愛,山海可填。心屬一人,必不相負。”
謝予辭怔忪著、沉默的看著她此時格外認真的眼睛。
其實他最近一直渾渾噩噩,從始至終都不曾弄明白,卓清潭是為何會對他心生好感?
甚至是直言因他而動了凡心?
雖然說情之一事自古難以堪破說清,他昔年也是不知為何,僅僅因為東海之濱驚鴻一瞥,便對太陰幽熒心生莫名的好感。
隻是,這事若是發生在彆人身上,哪怕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但是若發生在卓清潭這種沉穩理性、思慮周全、冷靜自持的仙門正派楷模身上,他卻始終覺得十分的違和。
不過,若是說卓清潭是故意戲弄於他,或者對他彆有圖謀、欺騙他玩弄他的感情……且不論她根本不是這種人,便是退一萬步來講,這也實在沒什麼理由和道理。
難道是因為卓清潭自小見慣了仙門百家端正守禮的名門子弟,忽然遇見他這麼一個不甚著調、言語輕佻、行事孟浪之人,因此心生好奇?
然後又因好奇,而想要進一步接近了解他,因此誤會了這種感情便是男女之間的好感和情愛?
謝予辭下意識輕輕皺起眉頭。
不會的卓清潭的聰慧多智,是當世凡間仙門百家中出了名的。
就算她前二十年不曾經曆男女之情,也不至於糊塗到分不清感情的性質。
卓清潭一直在默默的看著他,她亦看出了他此時眼中的疑惑和不儘相信。
其實這很正常,若是有人與她相識不過一月,便坦言愛慕於她,想必她也會思忖對方的目的和真心,或者覺得對方隻是以貌取人、並非真心。
但是卓清潭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誤會她是一時心血來潮也好,誤會她迷茫不懂感情也罷。她此生會用性命作保,贈予他永世和樂安詳。
卓清潭此生即便是再入九幽,也絕不會傷害謝予辭分毫。
謝予辭隻覺得手背上的那隻冰涼的掌心,仿佛有種灼人心扉的力量,滲透進了他的皮肉,鑽進了他的骨血裡。
他垂頭看著放在自己手背上那隻纖瘦瑩白的手。
那隻手其實並沒什麼力氣,儘管她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已根根分明的崩出來了,但他依然可以十分輕易的掙脫。
他的食指極輕極輕的一縮。
他的手背上好像停駐著一個讓他又愛又恨、且十分易碎的珍寶。
他該怎麼辦?
他又該如何是好?
謝予辭的理智告訴他,此時的他應該毫不留情的推開她的手——有些錯誤他明明已經犯過一次,便要引以為戒,不可飲鴆止渴再犯一次。
她此時隻是一個前塵儘忘的凡人,她的所言、所行、所感、所諾,通通當不得真!
……也代表不了,那個真正的太陰幽熒。
可是他的感性,卻將他的思緒牽扯拖拽到了失去理智的深淵中,讓他如此貪戀此時她給予的這片刻溫存與熱烈。
他甚至怔怔的心存僥幸的想那,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