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底泛著一個光圈,光圈旁沉澱了幾塊黑乎乎的泥,不知道是汙垢還是食物殘渣,但管不了那麼多了,隻要有一口喝的,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
嘴角帶著渴望的笑,看那個人夠意思地把碗送到了嘴邊。
“啊~咚咚”一口氣猛喝了一口,喉嚨劇烈刺癢、刺痛,猛地大聲咳嗽起來,剛才喝下的水,嗆出來十之八九,噴了那人一臉。
“啪啪”。
挨了兩個耳光後,碗被扔在地上,裂成兩塊,一半朝上,一半朝下,陰陽。
灰暗的碗底,是灰暗的人生。
總算有了口水潤了嗓子,身體上除了痛以外的感覺,也慢慢回到了自己的懷抱。
耳邊聽著細細碎碎的痛苦呻吟聲、鞭打聲,老鼠吱吱聲。
眼前樹著十幾條木欄,哦,仔細看清了,好像是門。
地上是乾草,夾帶著一些糞便、餿掉的食物,在這冰冷的時刻,還衝起令人作嘔的臭味。
這裡是……地獄?
不,地獄好像沒這麼糟糕。慢慢清醒過來的意識,回想起在佛經裡看過地獄。
十八重地獄雖然苦,但每一重,也隻教人領受一種痛苦。
拔舌地獄就隻拔舌,刀山地獄就隻挨刀子,油鍋地獄就隻被油煎,哪有像這裡,又受冷,又受熱,受疼痛,聞臭味,惡心反胃,這諸多痛苦一齊消受的。
這必不是地獄,這是?
夜無眠一時忘記這種地方的稱呼了。
身體太痛苦,意識太孱弱,一口氣想了這麼些事情,早已承受不禁,昏乎乎的,又暈眩了過去。
幾個雜亂的夢境,零零碎碎,不成章法。
夢裡時而大喜,時而大悲,時而圓滿似月,時而殘缺似月。
時而大笑,時而大哭。
等他大哭著醒來時,麵前站著兩個人,在麵前晃來晃去。
不,應該是自己的頭隨著喘氣在搖動,以至於看人也搖動。
這兩個人都很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了。
“錢千戶,此賊如此胡亂發癲,身體卻是恢複地極快,被火銃射傷的部位,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竟然漸漸長出了新肉,斷骨也在慢慢愈合之中,不可不謂是奇跡……”
兩人中,一個大耳垂的男子說道。
另一個男子,年齡約五十歲上下,模樣生得十分醜陋,動起怒來,更顯其媸“這狗賊現在還活著,讓我的伯寧孩兒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劉試百戶,我今天就要殺此賊,你莫非還還要像一個月前那般,攔著我嗎?”
大耳垂男子苦笑道“錢千戶,非是卑職要攔著你,實在是這張賊,乃鎮撫使大人點名要活捉、當麵問審的。如果殺了他,不好交差。”
醜男子哼道“當日鎮撫使,今日又鎮撫使,句句不離鎮撫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劉風,直接聽命於鎮撫使呢!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千戶!”
大耳垂男子連忙彎腰抱拳道“錢千戶,卑職對您的忠心,日月可鑒!恕卑職鬥膽直言卑職之所以屢次提起鎮撫使,實乃關乎您的前途。”
說著,附在那醜男子耳邊低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