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劍含璧,古來為最高規格的投降禮儀。
多少末代帝王為求家族存續做出過這樣的選擇。
看著佝僂的於師長,宋子瑜緩緩伸出手,握住其奉上來的佩劍。
這是一個簡單的交接過程,但內在含義卻十分巨大。
這代表著龍山的權力的順利轉交。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仿佛耗儘了於柯的心力。
佩劍脫手的瞬間,鋼骨鐵脊的老將軍似乎站立不穩,腳步有些踉蹌站立不穩。
一隻沉穩有力的手掌搭在了老將軍的胳膊上。
“老將軍你可要站穩了。”宋子瑜關切的問道。
於柯定了定神,怔怔看著宋子瑜。
這個動作……
非常有深意。
彆管宋子瑜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所為,但就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落在了所有的第三師降兵眼中,就屬於是一種態度了。
一種對投降者的照顧和示好的態度。
這是表達出“我能容你們”的態度。
看到宋子瑜這樣的行為,無形之中就像是給降兵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
宋子瑜也許知道,但也許是不知道,其實這是於柯故意位置。
於柯想用這樣一個簡單的行為來“問心”。
問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心。
昨日與龍山舊部的人談論眼前這年輕人,進取和寬仁是龍山舊部對其最推崇的地方。
於柯有些不相信,所以他要親自試一試。
現在……
於柯有了自己的答案。
於柯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表情,仿佛是前列腺造反多年今日又恢複了工作一般的解脫。
這表情一閃即逝,迅速隱藏在蒼老的麵容下。
“宋子瑜,年輕人……以後我麾下這些兵就拜托你了。”於柯看著宋子瑜緩緩說道。
這語氣很慢,吐息很長,仿佛是行將就木之人在交代遺言。
用得著這樣嗎?
宋子瑜笑道:“老將軍莫要多心,我會好好安置他們的。”
說完這話,宋子瑜收起笑容,將佩劍遞給公孫婉兒。
也不管於柯和公孫婉兒的驚訝勁兒,宋子瑜大踏步朝著龍山城內走去。
公孫婉兒一愣,連忙捧著佩劍緊緊跟隨,而於柯則站在原地怔怔看著。
按理來說,這佩劍代表的是權柄,是象征,他卻隨手予人……
這份氣度,怔住了於柯。
於柯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小看了這個年輕人。
他對自己這些形式主義,根本就不在乎。
……
宋子瑜大踏步朝著龍山走去!
在宋子瑜身後,是龍山戰兵們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山呼海嘯,群情如潮。
擁躉雲集者,如是也。
古來英雄者,莫過於此也。
宋子瑜大步朝著龍山城走去,然而走到城門口,卻定住了腳步。
宋子瑜盯著城門看了又看。
城門非複舊顏。
宋子瑜陷入了回憶……
昔日。
自己第一次來到龍山的時候。
自己就是站在這裡,看著龍山。
此去經年。
那城門早就已經替換掉,取而代之的是更為高大和厚實的鐵門。
宋子瑜想到了徐英男……
人與物俱非。
此情此景,令宋子瑜無比懷念,懷念自己在龍山的所有念想。
自己初來龍山之時,馬森明、趙元霸、田嶽三足鼎立,現而今俱往矣。
徐英男,你還好嗎?
……
就在宋子瑜思緒萬千之際,吵雜的歡呼聲將自己拉回了現實。
隻見門內湧出了大量看熱鬨的龍山居民。
這些居民滿臉帶著笑,邁著歡快的步子,朝著自己湧來。
有那麼一瞬間,宋子瑜感覺自己仿佛就是擁抱了浪花的礁石。
數不清的龍山居民圍繞在自己的身邊,然後將自己給淹沒了。
宋子瑜知道……
這是他們表達著親熱的方式……
這是他們在表達對自己的愛戴之情。
群情之激動,人山人海之態勢,情感之熱烈,人群之洶湧……
讓宋子瑜身邊拱衛的戰兵都傻眼了。
這些戰兵就像是水中的浮漂,被浪花打得時隱時現。
“宋老大,可真的是您!”
“宋先生,我們想死你了。”
“宋先生,您還記得我嗎?”
“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們龍山的城主!”
“荒原上英豪雖然很多,但沒人能和宋先生一比。”
“天下這麼多豪傑,這位絕對是首屈一指的!”
“我們龍山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拜這人所賜……”一個老龍山人對身邊新來龍山的人介紹道。
而拿命新來的移民,則表現出了比老龍山人更為狂熱的崇拜之情。
老龍山人見到的宋子瑜,或許還是人。
但在新的龍山聚居地居民心中,充滿了傳奇往事的宋子瑜,分明已然神話。
仿佛畫在年畫上的鐘馗,塑在廟宇中的菩薩般。
更有甚者!
一些年少貌美的小姑娘,正瘋狂朝著宋子瑜瘋狂的拋著媚眼。
“哇,沒想到門上畫的家夥居然這麼年輕!”一個從外麵聚居地搬來龍山不久小姑娘驚呼。
看來宋子瑜已經被畫上了門板兒,距離神化一步之遙。
“不隻是年輕哦,長得也很英武啊。”另一個女孩抿嘴笑道。
“這樣的男人才是我的夢中情人。”
“不行了,我無法呼吸鴨。”
“我好想嫁給他。”有小姑娘花癡的說道。
……
宋子瑜當然不會知道關於自己的花邊和八卦。
此時的宋子瑜十分煩惱。
看著那些對自己表達著各種激動之情的龍山民眾,宋子瑜的心情隻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
宋子瑜是真的搞不懂!
很遺憾,自己不過是為龍山做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何德何能擔得起大夥兒如潮水一般的愛戴啊。
自己能做什麼?
自己還能做什麼?
隻能一個勁兒的謝謝大家啊!
為了緩解民眾的情緒,在一眾龍山軍民的強烈要求下,宋子瑜登上了城頭,然後激情澎湃的發表了一通熱情演繹的演講。
因為過於熱鬨,宋子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台下的民眾有沒有聽到。
宋子瑜腦袋完全是暈乎乎的,這種感覺讓體悟到了虞夏國太祖當年君臨京師城樓門,俯視三百萬全國青年的頂禮膜拜。
此情此情,恰如彼時彼刻。
有些境界,沒有達到的人是永遠也無法體悟的。
……
好不容易從人群之中擺脫出來,宋子瑜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閣樓。
小閣樓安然如初見,隻是窗台上的綠植因為沒人照料早已經枯萎,牆壁上留下了些許彈孔。
宋子瑜已經想不來這些戰爭痕跡是幾時的留下的紀念,自己似乎隻是離開了一年半載,但似乎又離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