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人間!
少年抬頭,嗯了一聲。
在微弱的光線中,隱約能看見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探出頭,爬下床榻,向桌子走來。小鼻子嗅了嗅,“是包子!”
少年不置可否,“小妹呢?睡著了?”手裡的動作不停,將包子拿出來,放在油紙包上晾涼。
“剛睡的,沒睡多久。”兩隻圓滾滾的眼睛亮亮的,目不轉睛地盯著還冒著熱氣的包子。
少年看著麵前這個妹妹的樣子,不禁無奈地笑了笑,卻也沒出聲說些什麼。
生活在伶仃巷,又是孩子,沒有什麼賺錢的能力,吃飯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伶仃巷裡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都是些老弱病殘,幼婦少孺,能夠果腹,便已是天大的幸福了。又如何去妄想有什麼吃食呢?
能吃就行!
少年也是如此,經常有上頓沒下頓,餓著肚子也是尋常事。
那瘦削小二追趕他時,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那個稀碎的包子,也是實在忍不住,才急急地吃下。
不然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肚子已經開始有些疼了。
應該是早些年餓得太狠了,落下了胃病。
“把小妹叫起來吧,免得晚上睡不著覺。”少年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現在有得吃,就行了。
“唔~”從床榻處傳來一陣軟軟的夢囈聲,接著,就是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是大哥哥回來了嗎?”
“起來吃包子了,吃完了要睡覺再睡。”少年輕輕地笑了一下,拿起一個已經不是很燙的包子遞了出去。
“耶!包子好好次啊!”先前的那個小女孩接過包子,急急地咬了一口,滿足得眼睛都彎了起來,一臉興奮含糊不清地說道。
嘴裡的動作不停。
從床榻上慢慢地飄過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之所以說飄,是因為她走的時候,腳步聲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跟飄過來沒兩樣。
那是虛弱到一定地步,腳步踩在地上,跟踩在棉花一樣,軟綿綿的,輕飄飄的。
少年看著這個小家夥,心中不禁一陣震顫,但也隻能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正準備拿起一個包子吃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敲門聲,又急又猛,一看就是個暴脾氣的。
少年看了一眼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呼了出來。
少年的二妹見狀,停下了手裡和嘴裡的動作,怔怔地看著少年,兩隻圓滾滾的眼睛裡滿是茫然。
剛剛醒過來的小家夥還有點暈暈的,搞不清狀況,隻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盯著桌子上的包子看。
少年沒有出聲,隻是默默地拿起油紙包,從中拿出兩個包子放在桌子上,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伸出手打開門,一大片光亮撲麵而來。
映入眼簾的就是圍在門口的十幾個高大壯漢。
有裸著上身,漏出那健碩的身軀的;有因為打架瞎了一隻眼睛,打著眼罩的;有身材矮小,麵容猥瑣的;有滿身刀疤的……
他們來自官府劃分來治理伶仃巷附近的組織,阡陌司。
惡人還需惡人磨。
如果讓一些文文弱弱的官員來治理,恐怕鎮不住那群惡徒。所以官府便組織了一些義勇之士,負責保護伶仃巷以及附近。
少年看了這些人一眼,又轉向為首的那個人。
長得身材高大健碩,虎背熊腰,兩個少年加一起都可能比不上他。麵相又不算凶狠,隻是嚴肅了些,顯得冷酷。
“鵬哥好,還沒吃飯吧,吃點?”少年雙手捧上油紙包,語氣裡滿是尊敬。
鵬哥就是那為首之人。
鵬哥看著少年,又看了看那個油紙包,眉頭微微一皺,沒有伸手去拿,也沒出聲。
這時候鵬哥身後一個渾身黝黑的壯漢大大咧咧地走了上來,“讓我看看這是啥玩意兒?”用粗糙的手指撥開油紙包的口,裡麵是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壯漢見了,笑嘻嘻地說“誒,不錯,正好老子餓了,這包子剛好可以對付一口,你小子還挺懂事。”
說著,一隻手就朝著油紙包抓去。
“啪!”“哎呦!”
鵬哥臉色微冷,收回了剛剛抽打壯漢的手,冷冷地從口中吐出了一個音節“滾!”
繞是以壯漢黝黑的膚色,被鵬哥抽了那一下,也不免泛起了一片赤紅。
可見鵬哥那一下的力度是完全沒收手啊。
壯漢討了個沒趣,悻悻地走了回去,還委屈地癟了癟嘴。
鵬哥抬眼,看了一眼屋內,便是看見了那個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的小家夥,“不是隻有你和你妹妹嗎?那個是誰?”
“是張姨的女兒,張姨半個月前因為肺病走了。我和妹妹商量了一下,就把張姨女兒接了過來。”少年沒有隱瞞。
鵬哥點了點頭,“你倒是和白老太太一樣心善。”
提到白老太太,少年的眼神暗了一下,“奶奶的教導,不能忘。”
“白老太太是個好人,你也一樣,”鵬哥看了看少年,又掃了一眼桌子上,“四個包子,夠吃?”
“足夠了,有的吃就行。”
“你吃倆?”
“我回來的路上吃了,妹妹們一人兩個。”
少年笑了一下,蠟黃的麵色讓鵬哥的眉頭更緊了些。拿過油紙包,從裡麵拿出兩個包子,放在少年手裡,“都是長身體的時候,拿著。”
見少年還想推脫,鵬哥語氣裡多了些嚴厲,“拿著!”
少年這才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