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遼風雲錄!
一、
萬曆47年,大明朝喪師失地,一時之間,整個遼東岌岌可危。因此,王進賢在紫金山的勝利,對於朝廷來講就顯得彌足珍貴,雖然勝果不大,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勝利。按照和彭雲融的約定,紫金山之役被分解成了12次勝利,每名首領代表著一次勝利的成績。12次勝利共擒獲匪首9名,斬首3名;攻破營壘12座,斬首33級,俘虜67人,摔下山崖者無算。如此一來,聲勢更大,紫金山之役從一場戰鬥變成一場戰役。足可惑人一時耳目。
關於防汛營的兵部批文終於下達了1,由於王進賢在紫金山的戰果,經山東都司研究,報山東巡撫批準,王進賢被任命防汛營把總。經王進賢請示,山東都司同意,齊倉成為防汛營南汛的汛總,高汝見代署尋山千戶所事。根據山東都司的指示,王進賢的防汛營分為北汛、中汛、南汛三個部分,由原有的300名老弱殘兵、霍世剛率領的王進賢老底子,和收編的錢國卿舊部組成。這樣一來,王進賢就必須前往防汛營總部所在地——登州,開始防汛營的組建和防秋汛的準備工作。
1曆史上兵部是萬曆46年批複,到達山東需要一段時間二、
在商業上,管大藩已經奔赴江浙,在他最近的一封書信中說南直隸海禁甚嚴,不方便行事,他準備到浙江方麵尋求門路。看完信,王進賢長歎一聲海禁,海禁,一嚴至斯乎!
借著海運的東風,王進賢和登州的盧國仕保持著密切的聯係。雖然王進賢已經在尋山開始試驗兩年三熟製,但是山東省的絕大多數土地還是春種秋收,登州糧米期行的第一批合約麵臨交割。這是王進賢不得不去登州坐鎮的最大原因。
三、
合約的交割果然出事了。
到了秋天,米價降到了16兩一石,王進賢囑咐盧國仕掛出的賣空糧米基本上都在2兩以上交割,應該說王進賢在這一批合約上大賺了一筆,據粗略估算,大概能有5萬兩銀子。有人賺就有人賠,有不少人在糧米期行賠了大筆的銀子。令人意外的是,出問題的卻不是那些賠了錢的人,而是一個賺了錢的人。
到了交割的日子,王進賢命人在登州市場大肆購買糧食,登州是海運濟遼的,大批的糧食在登州周轉,加上秋收,補上賣空的空額進行交割十分容易。當然,王進賢命人從遼東帶回的糧食也有一部分填補了空額。
王進賢開玩笑地對盧國仕道“盧先生,怎麼樣,我這不算挖國家的牆角吧。從遼東取回的糧食就這麼點,怎麼能填補咱們這麼大額的賣空數量。”
盧國仕沒有好氣的瞪了王進賢一眼“這回錢也有了,官也當上了,希望你不要自食其言。”
王進賢“你放心,有了銀子,第一書院要擴編,第二軍隊要擴編。”
王進賢照章辦事,要求所有交割的糧食必須符合合約標準要顆粒飽滿、晶瑩剔透、珠圓玉潤,不能摻雜泥沙。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守規矩甲12號賬戶合約的交割就交上一批劣質還摻了很多沙子的糧米。糧米期行倉庫的庫管堅決不肯接收這一批糧食,送糧的人則表示自己就是個送貨的,希望能行個方便,如果不能交貨,全家老小就要餓死了雲雲。雙方僵持不下。
“要不就算了,這個人是魯王的門商,咱們惹不起啊。”熊大經以商量的口吻和王進賢說道。作為糧米期行的股東,僅僅是交易傭金的分成,這位熊總兵就沒少賺,當然,所謂沒少賺也隻是指對於他個人而言的。傭金收益和真正的期貨合約收益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不行,絕對不行。現在,成千上萬雙眼睛都盯著咱們呢,在糧米期行交易的,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哪一個沒有靠山後台。咱們今日一退,隻怕日後大家效而仿之,那個窟窿,熊大人思量著能填滿嗎?”王進賢斬釘截鐵地道。
熊大經自知那將會是多大一個窟窿,於是問道“那怎麼辦?”
王進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花大價錢請內相做顧問,就是準備這一天的。我在糧米期行所賺的傭金分成全都不要了,著人火速換成銀票,回京交給內相。第二,立刻凍結甲十二號的保證金,直到其交上合格的糧米。第三,上告登州府,以違反合約的罪名抓捕交易牙郎。這件事,要快刀斬亂麻,魯王在這件事上並不吃虧,如果略有賺頭的出了問題咱們都處理不了,那麼那些蝕了本的,今後就更難對付了。”
二、
“你的膽子也真夠大的,連魯王的人也敢動。”盧國仕戲謔地說道。
魯王在登州的門商聽說出事了,立馬逃回了兗州。而緊跟著他的腳後跟,防汛營的抓捕兵士也趕到了兗州,並向兗州府做了通報。魯王府自然知道輕重,不會為一個門商而惹來是非,一聽說登州有人為糧米期行的事情來到兗州,立即將門商趕出魯王府。防汛營士兵在兗州府的配合下很輕易地抓捕到這個門商,帶回登州,經審訊投入大獄。留在登州的保證金自然被沒收,王進賢還特意交代將罰沒的多餘的部分銀子退回魯王府。誰知魯王府堅辭不受,不肯承認自己有這麼一筆銀子。
王進賢揣摩再三按明祖製,藩王是不準從事各種營生活動的,包括經商。魯王府無論是趕出門商,還是不肯認領自己的銀子,應該都是怕惹事上身,被人彈劾,因小失大,所以才做了果斷的切割。王進賢命令手下以極低的價格賣給魯王府一批金銀首飾,魯王府默默收下了這個好處,這其中也包含了平息事態,不願與王進賢為敵的意思。這一事件的成功處理,極大的提高了登州糧米期行的權威。從此,規矩就是規矩,大家夥在規矩允許的範圍內交易,輸贏自認,沒人敢再招惹事端。
王進賢冷冷的看著盧國仕,他在掂量著即將說出的話的分量“規矩就是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有規矩就該遵守,不是嗎?”
盧國仕“這個世上不守規矩的事還少嗎?”
王進賢“正因為大家都不守規矩,所以做起事來需要處處提防,增加了很多經營成本。若是大家都守規矩,遇事都按照商量好的規矩辦,那麼豈不是省了很多麻煩?。”
盧國仕“如此一來,自然是好。可惜這隻有在上古之世才會有。如今,世風日下,唉——”他長歎一聲“談何容易。”
王進賢“非也。”王進賢不想講的太複雜,這涉及到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內容,一時半會兒還真講不清楚,隻好直奔主題了。“如今有朝廷,朝廷的責任就是維護這麼一個守規矩環境,降低大家夥的經營成本。無論經商、種地,都拿出一部分利潤作為稅收供養朝廷,而朝廷的責任就在於一個良好的環境,製定法律,打擊不法,賑荒救災,抵禦外敵。”
看到盧國仕狐疑不定的眼神,王進賢收嘴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估計他一時也接受不了過於先進的理論吧。
王進賢“盧先生,最近糧米期行的生意順了一些吧。”
盧國仕“倒是順了一些,經過第一次合約執行的全過程,流程基本上都明了了,做起事來也順多了。”
王進賢“那好,如果有時間,我講課的時候,盧先生也可以去聽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共同探討。國家、國家,家國一體,家為國本,國為大家,家興國旺,哪裡還怕什麼建奴!”
三、
“王把總,門外有兩位先生,說是陳繼儒先生的故交,特來拜會。”說完士兵遞上名刺。
這麼晚了,誰會來見我。王進賢接過名刺——王元鼎、夏廷美,全都不認識,不過既然是陳繼儒引薦的,必定是有用之人,王進賢現在求賢若渴,心中大喜,顧不上自己正在洗腳,忙不迭光著濕腳就跑出大營。借著營中的燈火,依稀看出兩個人都帶有讀書人的模樣,於是拱手道“不知二位先生駕臨,未能遠迎,讓二位先生久等,請多多恕罪。”
一番寒暄之後,他一手一個把二人帶進自己的大帳。
在大帳之內,匆忙進行了一番安排之後,王進賢才有機會仔細觀看這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年紀很大,白發白須,衣著簡樸,像個粗獷之人,但是雙目炯炯有神,卻也是讀過書的樣子;另一個年紀小得多,也文弱許多,幾縷長髯,也掩不住憨態。看到二人還站著,王進賢急忙讓座。
看到王進賢讓座,老者急忙把年輕人請到上座,年輕人急忙推脫“夏師兄,這怎麼行,你是師兄,又是長者,這怎麼行。”但是,他顯然沒有老者強硬,被老者強行推到了上座。
老者坐定,一抱拳“王把總,這位是王艮1先生的曾孫,王元鼎2,字天真。”
王進賢“原來是心齋先生的後人,失敬,失敬。”他心中一陣歡喜,沒想到陳繼儒把泰州學派掌門人的曾孫給找來了,就算是沒學問,也算是名人之後,頗有幾分號召力,扯虎皮當大旗也是好的。二人一陣互敬。
老者接著道“我叫夏廷美3,我們都是耿定向4先生的學生。”
王進賢“原來是天台先生的學生,失敬,失敬。”又是一陣互敬。
夏廷美“天色不早了,王把總也該休息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王進賢一愣這個夏廷美夠楞的,一點虛招子沒有,這才開始,還沒說話就要休息——不過人家既然提出來了,好吧,王進賢可沒噎人的習慣。於是,王進賢親自帶著這兩個人到了他們的安寢之處。
1王艮(1483~1541),明代哲學家,生於成化十九年六月十六日(1483年7月20日)。卒於嘉靖二十年十二月八日(1541年1月2日)。泰州安豐場(今江蘇東台安豐)人,人稱王泰州。起初投入王守仁門下隻為求生,後經王守仁點化轉而治學,並創立傳承陽明心學的泰州學派。初名銀,王守仁替他改名為艮,字汝止,號心齋。
2王元鼎,號天真,泰州人,王艮曾孫,立誌向學,纂修族譜,著《大學淺月投壺譜內外》,《品演文成公文貞祖》,《寓庸小傳》等書行於世。
3夏廷美明學者,農民。字雲峰,繁昌今安徽繁昌人。
4耿定向(約1524-1597)明代官員、學者。字在倫,號天台。黃安(今湖北紅安)人。嘉靖三十五年進士。初授行人,繼而任禦史。
四、
第二天,王進賢關起門來和這兩位訪客暢談。多少摸清楚了這二位的來曆,他們二人都是耿定向的學生,屬於泰州學派碩果僅存的後學中的兩人。泰州學派的沒落,一方麵在於封建勢力的打壓,另一方麵則在於其自身的價值取向。泰州學派是王陽明心學中最接近勞動人民的學派,其創始人王艮就是貧民灶丁出身,通過販鹽改善了生活,終其一生未有功名,在王陽明的學生中亦屬於異類。他強調百姓之道,反對君子之道,具有強烈的反封建色彩。在泰州學派的後學中,突出革命因素的,如李贄、何心隱之流,均為統治階級所忌憚,最終死於非命,而後學不彰;突出思想解放因素的,如管誌道等人,一方麵因為忌憚統治階級的屠刀,不敢在社會思想領域大張旗鼓;也因為隻破不立,沒有形成比較係統的新學說而流入狂禪,脫儒入佛,漸漸沒了影響;突出思想啟蒙因素的,同樣因為形不成比較完善的新學說而漸漸失去了影響,比如朱恕、韓貞等人,隻能進行小規模的烏托邦實驗,由於地位和條件的限製,影響漸小,歸於沒落。至於把徐光啟、方以智等人統統拉入泰州學派,純粹是亂點鴛鴦譜,這二位缺少泰州學派最為重要的特點——平民性。而這位夏廷美正是日漸沒落的泰州學派不可多得的傳人,因為他繼承了泰州學派最為關鍵的幾個思想特征平民性——強調百姓之道;思想解放性——宣揚我心即天理;革命性——反對君子之道。在曆史上,由於條件的局限,他未能把自己的思想發揚光大,不過現在遇到了王進賢,他的命運很有可能會大不相同。言談之間,他反複打量這位王把總,要看看這位王把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能夠接受他的思想和理念,有何心隱、李贄的先例,泰州學派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王進賢自然能夠明白這層意思,在目前的情況下,利用泰州學派要利用其啟蒙性,而降低其革命性,否則將會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對於王進賢來講,夏廷美不但是優秀的塾師,而且是個優秀的農民——一個有思想有經驗有文化的農民,這在明朝是比薛風祚還稀罕寶貴的人才啊!王進賢在言辭之間對夏廷美思想中的平民性、啟蒙性都給予了極大的肯定,但是也劃出了不可逾越的紅線——目前不可以反對君子之道。夏廷美哈哈大笑,他顯然聽懂了王進賢的弦外之音——這個把總不但不是老粗,而且玲瓏剔透。
相互經過試探,王進賢正式向二位提出請他們執教尋山義學的邀請。到了關鍵時刻,夏廷美突然不發聲了。王元鼎一直都坐立不安的,沒怎麼說話,到了這個時候,他吞吞吐吐地說“王大人盛情邀請,我等自然應該應允。可是,我正在為我曾祖父營造墓地一事四處籌款,隻怕不方便留在此處。”
王進賢心想原來是錢的事,讀書人求人,麵子薄啊。便道“不知尚缺多少銀兩?”
王元鼎“大,大概還需要1000兩吧。”
王進賢“沒關係,你們二位在此安心教課,每人每月5兩銀子。我著人帶1000兩銀子去泰州怎麼樣?”
二人一口應承,沒想到王把總這麼爽快,皆大歡喜。
五、
按照王進賢的意思,完成了防汛營的組建。防汛營設有南汛、中汛和北汛共三汛,每汛300人,直屬把總的搜索隊100人,總計1000人。每汛配備文書一名,月銀3兩,不但負責汛內的文書賬務、還要負責汛內的教育、後勤及思想動態的把握,與汛長平級,直接向王進賢彙報。王進賢本來想從義學裡找幾個學生來做這個文書,可是考慮到他們不但學業繁忙,而且生活閱曆不足,年紀過小,擔不起防汛營文書的職責,隻好從社會上招了幾個粗通文字的賬房先生,但是使用的效果,王進賢很不滿意,這幾個人真的成為文書、賬房,對於後勤、思想、教育工作完全抓不起來,還和大老粗的士兵有隔閡。
防汛營的組成,原來王進賢的老底子自然全部保留;防汛營原有的300老弱殘卒基本全部被淘汰,每人發5兩銀子的安家費;錢國卿的餘部,從中挑揀了一批老實肯乾的人,其餘全部遣散,照例發5兩安家費;不足之數又從登州招了一部分。最讓人頭疼的是軍官的安置,這些軍官基本上是光吃不練的慫包,流氓習氣極重,安置不好極有可能鬨事。王進賢費勁力氣,給這些人找了出路,安排到了團操營、登州各衙門、及周邊衛所,好在這些人官職都不大,好安排。
防汛營日常的工作除了押運海運糧食之外,還有巡海、守衛、維護城市治安等等。部隊新立,各項費用到的還算及時,隨著月銀和造船銀的到位,加上期貨合約的50000多兩盈利,王進賢原本吃緊的資金鏈得到很大紓解。
這樣,王進賢手中就有了一支1000人的隊伍,王進賢督促齊倉和霍世剛,除保證押運糧等日常工作外,加緊訓練,爭取隊伍早日成形。
六、
“不好了,把總,王把總,出事了。”賈大嶺跌跌撞撞跑進酒樓,上氣不接下氣地向王進賢通報。
王進賢正在和黃引恩等一乾人吃酒。王進賢每來登州,就和黃引恩走的很近。一是工作上挨得很近,黃引恩是登州海運濟遼的幕後主心骨,王進賢則是押運的主體隊伍的領導。二是二人均非功名出身,卻都識文斷字,在文士圈也能吃得開,卻不屬於正統的文士,在身份上頗有互相認同的感覺。三是二人與一般文士不同,都有很強的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惺惺相惜,同時也都很愛玩,興趣相近。四是二人多少有點相互利用,黃引恩在山東官場呼風喚雨,能量不小,可惜卻不是官身,縱然花錢捐個官,反而被人瞧不起,索性不要這個官身;王進賢沒有他這麼大的能量,這麼能交際,可這官身卻是實打實打出來的,在登州頗有威名。這不,王進賢正在參加黃引恩的派對,和登州的一群富豪討論經濟發展的問題。
此時被打擾,王進賢頗有些不滿,但是他知道要不是有事,賈大嶺也不至於如此。他故作優雅地向黃引恩告退,出得門去問道“說,什麼事!”
賈大嶺“打起來了,尋山義學打起來了!”
王進賢“誰和誰打起來了,義學和誰打起來了?”他吃了一驚。
說話間,二人翻身上馬,奔抹直口而去。一路上,王進賢才了解到一些情況原來義學因為學術問題引起爭論,以趙爾汲為一方,王元鼎和夏廷美為一方,雙方爭執不下,好像已經動上手了。至於雙方爭執的是什麼,賈大嶺也說不清楚,王進賢估計無非是些是否崇信君子之道之類的問題。哎,讀書人!隻有讀書人才會平地刮起三尺浪,無中生有的為了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事情爭得麵紅耳赤。
七、
王進賢飛一般地來到抹直口營地,事態的嚴重性遠遠超過王進賢的想象。隻見趙爾汲和王元鼎、夏廷美各領一隊義學的學生正在對峙。趙爾汲一方衣衫破爛,顯然是被毆打過,趙爾汲站在隊伍最前,雙眼閃爍著怒火,有點氣急敗壞的樣子,卻不敢發作。哎,文弱書生啊,王進賢心中暗歎。王元鼎一方則衣裝較為齊整,顯然在毆打中占了上風,他們虎視眈眈盯著對方,寸土不讓。王元鼎被夾在隊伍中央,倒是顯得十分不自然,沮喪的很,完全沒有殺氣。夏廷美站在隊伍的最後掠陣,氣峙穩如泰山。最讓王進賢生氣的是,霍世剛帶著一隊人,挽胳膊擄袖子,圍著趙爾汲一隊人,形成極大的威懾力,這恐怕才是趙爾汲一隊不敢發作的真正原因吧——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其他的士兵和學生則在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鬨。
王進賢一下馬,就爆發出雷鳴一般的怒吼“都乾什麼呢!都給我回營房去!”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自己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看到王進賢脾氣這麼大,圍觀的群眾紛紛溜回營房。
王進賢噔噔噔走向演武場,霍世剛回身向他行禮,趙爾汲見救兵來了,興奮地大喊“山長,山長,他們欺負人!他們欺負人!”
王進賢沒好氣地道“你給我閉嘴!”
王進賢“來人啊,把霍世剛給我綁起來!”說完之後,半天沒人動彈。
王進賢扭頭望了望,周圍基本都是霍世剛的部下,不好出手,於是大吼一聲“賈大嶺!你耳朵聾了!”
賈大嶺顫顫巍巍走到霍世剛身旁,霍世剛很配合地主動被綁了。這個賈大嶺,還真是上不了台麵。王進賢心裡罵道,要是周道明,二話不說就會上去把霍世剛綁了。
王進賢“你們都各自回房,不許出營,等候我問話。誰要是再敢鬨事,彆怪我手下無情!”
打架的學生和霍世剛的部下也紛紛散去了。
七、
王進賢讓賈大嶺押著霍世剛回到把總指揮所。王進賢把馬鞭往桌子上一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怒道“說,怎麼回事!”
霍世剛“我正在查房,突然有人報告說,義學兩撥人打起來了,我於是召集了一小隊人趕了過去,發現他們正在廝打。於是便過去把他們分開了。”
王進賢“把他們分開了?那你的兵為什麼挽胳膊擄袖子,卻隻圍住趙爾汲那一撥人!為什麼不去圍王元鼎那一撥人?”
王進賢緊緊盯住霍世剛的眼睛,又吼了一聲“為什麼!”
霍世剛默然不語,低下了頭。
王進賢“你和王元鼎他們關係好,對不對!”
霍世剛諾諾地道“趙爾汲那幫人,仗著讀了幾年書,總是不拿正眼看我們。夏老先生就不一樣了,對待我們都很和善,還耐心給我們上課,我們有什麼問題都不厭其煩地解答。夏老先生說,讀書是為了明白天理,是為了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更好的做人;現在有很多讀書人,讀書就是為了升官發財,背離了讀書的本意。這些話真真說到我們心坎裡了。我們又不求功名,讀書乾什麼?還不是為了明白做人的道理。”
王進賢一拍桌子打斷了他的話“你糊塗!”
他在心中長歎一聲拿破侖說過世界上最有力量的是思想和刀劍,但是思想最終能戰勝刀劍。其實這不是很準確,思想不是戰勝刀劍,而是指揮刀劍,那些隻顧刀劍不顧思想的穿越者是十足的傻子。泰州學派的威力太可怕了,這麼發展下去是非常可怕的。
王進賢“學術上的事情,你也搞不明白,這裡麵的水深著呢。因此,需要學者們不斷的思考、研究、探索、辯論,有了成就會向有見識的人去通告,隻有大家都覺得有道理,才可能大規模的施行。今後,如果你有了見識,也可以參與討論,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你動用一幫大老粗去打人,這算怎麼回事?人家在討論問題,有的時候情緒激動了一些,動了手。不管他們怎麼動手,都是在一定範圍內的,是可以勸解的,鬨不出事情來的。可是你動手就不一樣了,你帶的是軍隊,是國家的武裝力量。你這種行為打斷了學術上正常的探討。如果沒有這些探討,很多問題就不會暴露出來,一旦施行起來就會出問題,倒黴的是全國的老百姓。你說對不對?”
霍世剛“您說的對,我應該一碗水端平,不應該向著哪一方。是我的不對。”
王進賢“認識到錯誤就好,記住以後決不允許用武力打擾學者們正常的討論。”
霍世剛“我記住了。”
王進賢“雖然你認錯了,但是你在所有人麵前犯下這個錯誤,按照軍紀,你的行為觸犯了‘酗酒忿爭,喧驟無禮’的條款,我必須對你有所懲罰,以儆效尤。今晚關你禁閉,明天當著全營的麵,責你40軍棍。怎麼樣,沒問題吧?”
霍世剛“沒問題!我甘願受罰!”
八、
“王先生的身手很不錯嘛!”王進賢挖苦道。
王元鼎很不好意思地扭動了一下身體“王把總取笑了。”
王進賢歎了一口氣“我看王先生是個老實人。好好的上課,怎麼會就打起來了呢。都是讀書人,真是斯文掃地啊。”
王元鼎“誰說不是呢。本來我和夏先生在不同的房間授課,突然聽到外麵有吵鬨聲,我到外麵一看,一些學生在外麵正打得不可開交。趙爾汲一見我,就喊‘你個鹽販子,竟敢侮辱孔孟先師。’接著跑過來就要打我,恰好我身邊有幾個學生護住了我,正好這時候,霍百戶到了,把我們分開了。”
王進賢“趙爾汲和夏老先生怎麼就會打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