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後!
年三十的天氣出奇的暖和,兩兄弟圍坐桌前吃年夜飯,哥還小斟一杯米酒。難得兩兄弟一起吃飯,是該樂嗬樂嗬。幾口燒酒下肚,哥的臉色紅潤起來,話匣子也打開了。
哥絮絮叨叨的說起以前父母過世,兩兄弟相依為命的窘況。當年過年,兩兄弟圍坐灶前,孤苦伶仃吃著鄰居給的麵。外麵萬家燈,歡聲笑語都與他們無關,兩兄弟坐在父母的照片前默默垂淚。鄧老師給哥滿上酒說:“哥,現在好了,我們都長大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哥點點頭一飲而儘。“是啊,我們都長大了,現在政策好,做什麼都容易賺錢。”鄧老師沉吟了一陣後說:“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我想繼續讀書考大學。”“好啊,哥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支持你。這幾年在深圳我算是看明白了,沒知識文化的隻能出賣苦力。我們廠聘請的那個外語大學畢業的姑娘,英語翻譯按小時計報酬。我們這些在廠裡累死累活還比不上人家一兩個小時收入多!”得到哥的支持,鄧老師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了。他開心地給哥滿上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說:“哥,我們乾了。”
第一次飲酒的鄧老師張開嘴吸氣,歎道:“哥,這酒怎麼這麼辣啊!”
哥哈哈大笑說:“你不會喝就彆喝嘛,糟蹋酒,又受罪。”“我心裡高興想喝一口,誰知是這滋味。”
喝了酒的鄧老師頭暈乎乎的,感覺走路是踩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的不踏實。村口的小店旁,已經聚集了一群年輕人,他們大聲說笑,偶爾放一兩個鞭炮,節日的氣氛慢慢濃烈起來。天色越來越暗,打工回來的青年開始放煙花,20火的、40火的互相鉚著勁放。五彩繽紛的煙火照亮了整個山村,引得全村的男女老少看向村口“哇哇”地讚歎。鄧老師睜著醉眼迷離的雙眼也跟著喊,如果不是醉,他也想加入他們中間放一回煙花。
年初一早上,天空開始下起綿綿細雨,氣溫開始下降,鄧老師早早起床和哥貼完對聯,站在院子裡看遠處的山巒因濕冷而顯得更加蒼翠,一時興致大發想找人聊天。偏偏年初一是不能竄門的,隻好回屋裡閒坐,嗑瓜子。他想到了青芸,現在是不是也在嗑瓜子?既然無人聊天,那就寫封信給她吧。
青芸你好
今天是大年初一,先恭喜你新年快樂,心想事成,今年考上理想的大學。
昨晚還溫暖睛好的天氣,今天早上就細雨連綿,在這濕冷的雨天,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在無聊地嗑瓜子?
一早起床,就煙雨朦朧,滲入肌膚的濕冷,想找個人聊天,卻又不能竄門,隻好把想說的話訴之筆端。
新年的第一天就在這清新潮濕的煙雨中如水墨山水畫般延展開來!春節為什麼叫“春節”,古代甲骨文的“春”字就是草木萌生的象形演化!所以春節代表大地回春,萬物複蘇,生機勃勃;代表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所以春節下雨,才有春的味道,“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杜甫的《春夜喜雨》很完美的詮釋了春的意思!昨夜子時還伴隨著細雨響雷了,真有點“輕雷隱隱初驚蟄”的味道!春天的氣息樸麵而來,帶著水汽,帶著泥土青草的芳香,沁人心脾!
空氣中夾雜著花香,是芒果樹的花香,那一樹的花,熱熱烈烈地開,毫無顧忌的張揚。像十七八歲的姑娘,在人生最美好的歲月,噴薄而出的怒放生命!
我感到了大自然的召喚,我要出去走走。到那田野去,看那青綠的疏菜是不是更青翠欲滴;我要到小河邊,看那靜水流深的一脈碧綠;我要尋找小溪,聽那潺潺的清流聲。發古之幽情,憐惜澗邊的幽草,聆聽深樹鳥鳴。這是美好的一天!
門前的一樹花火,熱烈而喜慶,春意盎然,忍不住深呼吸,讓花香沐浴我的心脾!春節、春天……
我感覺祖國的春天到了,冰雪消融,人們的心活泛起來了。現在正是祖國騰飛的時候,需要千千萬萬的中國人抵足並肩去為四化建設添磚加瓦。我們正趕上好時代,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時代的契機,努力提升自己,以備將來。
新年的第一天,天地煥然一新,在新的征程裡,願我們都能如願以償。
(二)
年初六的早上,鄧老師一大早就出門,到鎮上的菜市場買菜。昨晚隔壁的三嬸已經過來通知今天三禾村的媒婆張桂英會帶人來相睇。
外麵的氣溫比較低,鄧老師不時把手放進衫袋,邊騎車邊祈禱老天保佑哥這次相睇成功。昨晚哥就睡得不踏實,天還沒亮就起床燒水殺雞,他暗忖反正要殺雞招待客人,乾脆就年初六開年。
東方發白時,三嬸就在門口喊:“啟茂,叫你弟去買點菜,那女孩我見過,人高大,不要怠慢了人家。”
啟茂站起來說:“我弟已經去買菜了,三嬸今天我家開年,中午在我家吃飯。”
“不用那麼客氣,也難為你兩兄弟,有個老人幫你張羅會好很多。”三嬸歎氣說。
啟茂點點頭說:“是啊,沒辦法。隻能靠自己了。如果三嬸有空的話,提點下我就更好。”
“沒問題,大家隔離鄰舍互相幫忙是應該的。這樣吧,你先殺好雞,待會你弟回來就去祭祖。我幫你先招待客人。”
啟茂開心的說:“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著不知怎麼和媒婆談,有你打點我就放心了。”
鄧老師兩兄弟祭完祖,還沒到家就聽到家裡傳來說笑聲,媒人已經到了。啟茂先進門,三嬸笑意盈盈地站起來介紹:“這位是月老張桂英,旁邊的姑娘叫李鳳。”啟茂笑著點點頭,趨前斟茶。“我叫鄧啟茂,你們請喝茶,吃點餅乾。”
張桂英笑著對啟茂和李鳳說:“你們兩人互相認識一下,啟茂你先坐下陪我們聊聊天。”
鄧老師從外麵進屋,看到哥正和女孩聊天,上前打完招乎後轉身進廚幫手做飯。三嬸邊揀菜邊問:“怎麼樣,女孩可以吧?”
他笑嘻嘻地說:“身材高大,臉圓圓的,應該是持家的好手。就不知人家有沒有看上我哥。”
午飯時,姑娘很少說話,隻是低著頭吃飯,白色的毛衣加淺藍色的牛仔褲,顯得既時髦又有活力。從媒婆口中知道她也是在深圳打工,進的是電子廠。三嬸不失時機的說:“我們家啟茂也在深圳做,這樣好,以後兩口子在一起,不用兩地分居。”媒婆笑著附和。啟茂笑著一個勁勸菜,還把鄧老師最愛吃的雞腿夾到姑娘的碗裡。
晚上三嬸來回話,意思就是姑娘不同意,嫌封的紅包太少。啟茂默不作聲,“咕嚕咕嚕”地抽著水煙筒。
院子裡靜得可怕,水煙筒上時明時滅的火光,映著啟茂清瘦的臉,隱隱帶著淒愴。鄧老師和三嬸都不敢出聲,靜靜地看著他。良久,水煙筒的火光滅了,黑暗中崩出幾個字“紅包哪裡給少了?”
三嬸輕聲說:“是啊,是啊,每個人封了60元,還外加一袋水果。”鄧老師不忍心看著哥哥這樣,上前拍拍哥的肩說:“哥,這樣的女人我們不稀罕。你人老實本分,又能吃苦,她看不上你是她沒有這福分。”
村口又開始燒煙花,照亮了半邊天,三嬸擔心孩子又跟著到處亂跑,向鄧老師告辭屁顫屁顫地跑去找孩子。啟茂起身回到屋廳,坐在餐桌前自斟自飲。
鄧老師默默地走進廚房,從碗櫃裡取出花生米,洗淨,細火慢炒。不一會,炒花生米的香氣就溢滿廚房。他很用心地炒,炒啊炒,仿佛時間都停住了,直到金黃。起鍋,裝碟,端進屋廳。給哥滿上酒,“哥,我陪你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