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後!
鄧老師帶著秀梅穿過七彎八拐的小巷,來到文英租的房子前,白熾燈的光透過磨砂玻璃折射出朦朧朧的柔光。
鄧老師敲響了文英家的門,等了一陣門才打開。文英頭發上裹著毛巾,氤氳的濕氣撲麵而來。
“不好意思,剛才在洗頭發。”文英抬起頭發現是鄧老師,意外令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機械式的讓他進了門。這時文英才注意到跟在後麵的秀梅,疑惑地看著鄧老師問“放假了嗎?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啊,忘了介紹,叫她秀梅好了。”鄧老師說完,轉後身對秀梅說“這位是我朋友的朋友,叫文英。”
秀梅落落大方地向文英打招呼“你好。”文英點點頭說“你好,招呼不周,隨便坐吧。”說完,開始斟水,拿零食。零食之於女孩子,就像冬天的鬆籽之於鬆鼠,是不可或缺的。
待文英忙完坐定後,鄧老師向她說明了來意,想讓秀梅在她家借宿幾夜。文英挺爽脆,一口就應承了,說“好啊,隻要她不嫌我粘著人睡就行。”秀梅終於有著落,鄧老師鬆了口氣。開心地說“看來出門在外還是要認識多幾個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
文英哈哈大笑,說“都是老鄉,能幫都會幫的。就像前段時間,我去探九嬸,九嬸一家對我也特彆好。出門在外,隻要是老鄉,都透著幾分親。”頓了頓,接著說“不單是我,九嬸對青芸班的班長建國也很好,特意為他做楊桃鴨。”後麵這句是文英故意加上的,看到鄧老師帶著一個靚麗的姑娘來,她就有點忿忿不平,替青芸不值。
文英的話果然吸引了鄧老師的注意,迫不及待地迫問“你什麼時候去探九嬸了,青芸回來了嗎?那個什麼……建國?他怎麼也來了?”
“就是十幾二十天前,九嬸生病了,我去看她。剛好碰到了他們回來,據說那個男的家境很好,自己一個人就給了一千塊九嬸醫病。”說這句話時,文英特彆留意鄧老師的表情,看到他麵部抽搐了一下,臉露悲傷,文英就覺得特解氣。心裡暗忖“抵你死,這個負心漢不值得可憐。”她的思維就是這麼直,完全沒有思考鄧老師為什麼悲傷。如果鄧老師真的不在乎青芸,他怎麼會悲傷呢?
坐在邊上的秀梅發現啟先哥的情緒忽然間就低落了很多,猜測應該與文英提到的青芸有關,再聯想到最近他提到的走出情感低穀,心中已有一個大概的定論,敢情是啟先哥失戀了,戀人就是青芸!想到這裡,秀梅故意轉移話題說“文英今天穿這套衣服真好看,又時尚,又青春。”
麵對彆人誇自己穿的衣服漂亮,女孩子都會特彆開心。因為誇衣服,間接就是誇人。文英也不例外,立刻就站起來,在秀梅麵前轉了一圈,開心地追問“是真的漂亮嗎?這是我上個冬季去虎門玩買的。今年感覺肥了,還擔心穿不下呢!”
“嗯嗯,真的漂亮,沒騙你。”秀梅很肯定地說。
鄧老師也留意到了文英的穿著打扮,灰色的毛衣搭配淺藍色的牛仔褲,顯得慵懶而時尚,一種居家放鬆的自然美。不得不讚文英的身材好,穿什麼衣服都穿出衣服所要表達的味道。
談到衣服,兩女生的話題真是層出不窮。說到興起,文英乾脆把衣櫃裡的衣服都穿個遍,請秀梅提意見,衣服怎樣搭配更好看。
這種情況,鄧老師隻能當旁觀者,看著兩女生在麵前轉來轉去,思緒萬千。他在咀嚼文英剛才說的話,一千塊錢之於他筒直是天文數字,而班長卻豪擲千金,可見他們兩個的關係非同一般。而九嬸對班長的態度又那麼好,看來自己是沒機會了。
令鄧老師無法釋懷的是青芸竟然帶他回家,上次去湖南不肯出來見麵,原來早已心有所屬。枉我一片苦心,隻不過是一廂情願,南柯一夢!想到這裡,鄧老師的心一點一點地變冷,由原來的尚有期待到現在的心灰意冷,心情一落千丈。刹那間感覺一切都索然寡味,所謂的真心相愛也不過如此。再深的感情都抵不過現實的考量,人終歸是物質的,特彆是改革開放十幾年後,有一部分人先富起來,讓大家看到了生活的另一層次,嫌貧愛富變成了普遍現象!
文英和秀梅還在談論衣服,燈光下麗影翩翩,氣氛熱烈,而這一切仿佛都與鄧老師無關,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湧上心頭,像是已經被世界遺忘的失落感慢慢把他淹沒。出去透透氣吧,或許能好點。
從文英家出來,鄧老師仰天長歎一聲,淚水湧滿眼眶。他像一隻受傷的貓,躲在偏僻的角落裡自舔傷口,即使遍體鱗傷也不願讓彆人看到他的不堪。在街巷裡轉了幾圈,百無聊賴的他想到了魏大哥。
遠遠就看到魏大哥坐在餐店的門口自斟自飲。現在是工廠的上班時間,餐店相對比較空閒。鄧老師快步走向餐店,還沒到就向魏大哥打招呼。魏大哥見是小鄧兄弟,高興得站起來,說“小鄧,放假了嗎?開學後就沒來探過我,可把我想死了。”
“開學後比較忙,周末又要去做家教。這不,剛一放假就奔你這裡來了。”鄧老師笑嘻嘻地說,完全看不出剛才悲傷的影子。
魏大哥腆著大肚子哈哈大笑,說“想不到我小鄧兄弟這麼有情有義,來來來,今晚我們兄弟倆嘮叨嘮叨。”
這正合鄧老師意,當即取來酒杯滿上酒,端起來一飲而儘,說“先乾為敬。”
魏大哥受鄧老師感染,也豪氣大發,對著廚房喊“炒幾個下酒菜來,今晚我要和小鄧好好喝兩杯。”
菜還沒炒好,鄧老師已經幾杯酒落肚。魏大哥覺得不對勁,拍拍他問“小鄧,你沒事吧。”另一隻手把酒杯按住,說“先不要這麼急著喝,等菜上來我們再慢慢小酌幾杯。”
鄧老師隻好作罷,停下來說“我沒事,隻是見到魏大哥心裡高興,一時興起。”
魏大哥見他不肯說,也不再追問,隻是控製好酒量,不讓他喝那麼急。
“小鄧,什麼時候過來的?”
人未到聲先到,不用看,肯定是小東北。
“今天下午才到,晚上不用加班嗎?”
“今天上白班,在宿舍沒事乾出來轉轉,想不到在這裡碰見你。”小東北一屁股坐下來,也不和魏大哥打招呼,直接取來杯子就和他碰杯。魏大哥隻是抿了一口,並沒有乾了。小東北像看外星人一樣瞪大雙眼看著他問“哥,轉性了,什麼時候喝酒這麼斯文?”
魏大哥笑了笑,說“今晚隻喝個氣氛,聊聊天。改天再和你儘情喝。”
小東北夾了一口菜塞進嘴裡,嚼了幾下,鼓著腮幫子說“真是奇事天天有,唯獨沒見過魏大哥這樣喝酒的。好吧,你隨量吧。”完了,轉向鄧老師說“我們兩個乾了,饞死魏大哥。”
魏大哥連忙勸阻小東北,讓他也彆喝那麼多。小東北不明就裡,也不好直接問為什麼,隻能和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邊吃邊聊。酒喝到一半,鄧老師已支撐不住,酒氣上湧,跑進廁所吐了起來。看他進了廁所,魏大哥才對小東北說“我看小鄧今晚有點不對勁,一來到就直接乾了幾杯。敢情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我問他又不肯講。心情不好人易醉,我叫你彆喝那麼多就是想讓你等會送他回家。”
小東北點點頭,豎起大拇指對魏大哥說“哥果然是見多識廣,佩服佩服。”頓了頓,接著說“大哥你放心,今晚保證把小鄧安全送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