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後!
月光如水,中山醫科大學籠罩在清輝下。歐洲古典主義建築風格的辦公大樓,紅色的外牆格外顯眼。校園綠樹成蔭,古色古香的建築……無不彰顯學校的曆史悠久。
建萍坐在宿舍門前的走廊裡,剛洗過的頭發還沒吹乾。不遠處的樹蔭下,不知名的草蟲縱情歌唱,為這美好的夜晚,在冬日來臨之前,好好把握美好的時光。秋色,蟲鳴,如水的月光,詩一般的景致讓建萍流連。建萍梳著頭發正如梳理她紛擾的情思。近幾天收到好幾封情書,上大學後,身邊的男生時不時透露出愛慕之情,仿佛平靜的水麵投進了小石子,心湖泛起了層層漣漪。她也不是不吃人間煙火,當然也有渴望愛情的時候。
寫情書給他的男生,有同班的,也有隻有一麵之緣,在學校搞活動時認識的。建萍真的有點佩服這些男生,比福爾摩斯還厲害,僅憑一麵之緣便能找出她的宿舍!情書一封接一封,她都沒有回信,壓在書桌的抽屜裡,時日漸長,竟也很可觀了。其中有幾位男生無視她的冷漠,鍥而不舍的保持三四天一封信的頻率,讓她思想的堡壘開始鬆動。
今晚的夜色撩人,路燈透過樹葉的空隙散出星星點點的光,遠遠看去夢幻迷離,情思也變得飄忽浮動。
第一次收到情書是在初二的時候,寫信給她的男生正是當初散播她和少華拍拖謠言的同學!那時對於男女之情還處於朦朧期,懵懵懂懂的便過去了,也沒放在心上。可是班主任還是知道了,在畢業後去看中考成績時說了出來。真感謝他當時的信任,讓這成長中的小插曲雲淡風輕。她是不可能喜歡那男生的。上高中後,學業緊張,麵對全市最好的競爭對手,更無瑕顧及兒女私情。隻是在少華被學校開除後,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知道他慢慢走出低穀,心情才算平複。
現在建萍真有點被他們的恒心打動了,思想開始活泛。有時她也會留意這些寫信給她的男生的訊息,觀察他們的言行。有兩個還是挺不錯的,一個是學習委員,長得高高高瘦瘦,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難怪同班的都要寫信另一個是學法醫的,陽光帥氣,隻是他所學的專業讓她有點心裡發毛。
讓建萍情思紛擾的是近幾天的情書,他們都要約她見麵。本來已有些心動,再加上他們的誠心相邀,內心的漣漪便泛濫了。該答應哪一個呢?經過反複的篩選,最後剩下兩個,就是同班的學習委員和學法醫的那個。她還下不了決心。
一個人坐著,思緒隨著木梳的滑動時斷時續,到頭發乾了也理不出頭緒。一向獨立有主見的建萍也有犯難的時候!無奈的搬凳子進宿舍,時間已經不早,該休息了。
同寢室的女生見她一聲不響的在外麵坐了好久,回來睡覺也一聲不響,甚是好奇。忍不住就有人問“萍,你今晚怎麼啦,誰惹你生氣啦?怎麼和平時判若兩人?”
自己下不了決心,不如讓同學們幫忙選擇吧!舉棋不定的建萍忽然有了想法。打定主意後,她把心中拉扯說了出來。
大家早已知道有男生寫信給建萍,平時她偶爾也會談起,都很羨慕已經邁入21世紀,還有男生肯用這古老而浪漫的方式追求心儀的女生。現在流行qq聊天,方便快捷,已經沒有人能坐下來,攤開信紙,提筆寫相思了!信息化時代的到來,縮短了地域距離的同時,卻又拉長了心的距離。見字如見人,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情感、溫度和那翹首以盼的等待來信的心情已被實時的信息代替。或許是容易得到的都不走心,屏幕上的文字怎麼都比不上紙張上的誠意,物以稀為貴,於是情書便變成了難能可貴的浪漫了!
建萍需要的是她們的意見,同學們卻在情書上喋喋不休,令她真的好無語。坐在床上等她們發表完了才問“各位說完了嗎?現在能幫我下決定了嗎?”
“我覺得學習委員比較好吧!畢竟是同班,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比較了解。學法醫的經常和死人打交道,內心接受不了。”下床的小葉說出她的想法。
“可是,他很陽光帥氣……”建萍還在猶豫。
“你想象一下,他摸過死人的手再碰你,不心裡發怵嗎?”門口的小陳補充道。
“切,我們學醫的,不是經常與死人打交道嗎?”有人不以為然。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越扯越遠。
“我聽說以後我們要去停屍房裡摸死屍,還要解剖。一想到這些我就害怕!”
“死人冰涼冰涼的,我怕我會做噩夢!”小葉聲音有點發顫。
小葉的話讓建萍想起以前報紙上看到的醫學院學生進停屍房後,晚上不敢睡覺。側著睡怕背後有東西,仰著睡又覺得床底不安全,疑神疑鬼的,整晚沒睡著。看來麵對死人真的是學醫的難過的關!
“你們不要自己嚇自己了,好不好?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彆人能克服的難關,我們照樣能闖過。”建萍不希望大家深陷這個話題,早點回到正題來。
“對對,既然選擇了,便隻顧風雨兼程。”門口小陳幫忙打氣鼓勁。
“哇,汪國真的詩,用在這裡剛好合適。引用得真好。”有同學讚歎道。
不說不知道,宿舍六個人便有四個是汪國真的詩迷,對汪國真老師的詩如數家珍。什麼《隻要彼此愛過一次》、《隻要明天還在》、《熱愛生命》……通通倒背如流。大家的話題又轉到了讀汪國真老師的詩的感受上來。女生聊天和男生始終圍繞主旨不同,她們喜歡隨性而聊,東種一棵樹,西栽一朵花,到最後便繁蕪雜陳,蔚為壯觀了。
“我覺得汪老師的詩很真誠,每一首都能感受到他的赤子之心。”小陳飽含感情的語調說。
“嗯嗯,他的詩有樂感,讀起來朗朗上口。沒有華麗的詞藻,卻總能輕易的叩開讀者的心門。深邃的思想是他詩歌的主要特色。讀他的詩,如聽一位滿含深情的智者,掬一捧淚在你麵前訴說!讀來讓人或釋然或歡欣或感傷……都是最真摯的情感。”建萍娓娓道來,頗有心得。
“看來你喜歡他的詩有些年月了吧?這麼有心得”有同學問。
“是啊……”建萍感歎道。她想起了鄧老師。當年就是他在課堂上念了《熱愛生命》這首詩,讓她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播下了詩的種子。
“小學的時候,我們的地理老師是剛畢業的帥哥。當時我們都喜歡圍著他轉。他年青有活力,對我們也很好。他把外麵世界的新鮮事帶進了我們那閉塞的山村小學,使我們對外麵世界越來越向往,所以我拚命讀書,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走出去。”建萍沉浸在回憶中。
“現在他怎麼樣了?還在你們村小學教書嗎?”
“沒有,後來他考進了華南師範大學。高中的時候,是我隔壁班的老師。”
“我就知道他不會甘於平凡,精神上有追求的人,是會努力突破現實的藩籬的。”門口小陳道。理科的女生就是不同,邏輯推理能力確實不同凡響。
建萍的回憶如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接著她又說了鄧老師和青芸的愛情故事。瑣瑣碎碎的說了很多,說他們在村裡男才女貌,經常在菜地河邊散步。那時的農村還很封閉,看著他們衣著整潔,沒事就散步,風言風語很快就傳到了青芸在鎮上做生意的父親耳裡。她父親嫌鄧老師家窮,父母又早逝,不同意他們來往。鄧老師咽不下這口氣,發憤讀書,終於考上了華南師範大學。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是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同學們的好奇心上來了。
“嗬……世事哪有這麼完美!說起來一匹布咁長。”建萍打了一個哈欠,說“夜了,明天還要上課。早點睡吧!”
“你真壞,說一半留一半的,吊人胃口!”同學們群情洶湧。
“都話一匹布咁長咯,講完都唔使訓咧。”建萍向後鬆了鬆長發。最近也潮流了一把,去美發店做了個負離子直發。一頭柔順飄逸的直發,搭配白色的連衣裙或者t恤加牛仔褲,飄然走過如靈動的小仙女,常常引來異性愛慕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