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帝!
當著皇後娘娘的麵,朱璉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瞪大了狐疑的丹鳳眼,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個無比熟悉的陌生人。
麵前這位容顏清雋,身材頎長,貌似有些羸弱不堪的年輕男子,言談舉止裡卻透著熱血、篤定和果決,還是那個一夜起解好幾次的夫君嗎?
趙桓目送她的倩影緩緩消失在門外,暗自道了聲抱歉。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乾係重大,作為孤身犯險的穿越者,他暫時還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既便是今世同床共枕的所謂結發妻子。
“此間已無六耳,太子究竟有何顧慮?本宮願聞其祥。”
這裡是東宮寢閣,太子日常起居之所,太子妃一走,室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鄭皇後明顯有些不自在,適時開口切入正題。
趙桓笑了笑道“兒臣想向父皇舉薦一個人,倘獲允準,受禪之事定會欣然從命。”
鄭皇後兀自一怔,心說這不是畫蛇添足麼,你隻要答應做皇帝,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以後還不是想用誰就用誰?
她心思如斯,麵上卻不動聲色“太子要用何人?差遣何職?”
趙桓徐徐收斂笑容,語氣陡然凝重起來“國難當頭,正是用人之際,兒臣舉薦三弟鄆王權任平章軍國事,與宰執大臣同赴資善堂,一起聽決朝廷大政。”
啊?
鄭皇後驚訝得雙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要知道,平章軍國事位極人臣,乃是朝廷裡首屈一指的職事官,其所掌控的實際權力高於當朝宰相,可以說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本朝自開國以來,廷臣中隻有文彥博、呂公著等四人高居其位,皇室中雖然也有人擔任過此等要職,不過那是以太子儲君的身份在資善堂監國理政,趙楷說到底隻是普通皇子,哪有資格當攝政王?
尤其讓鄭皇後迷惑不解的是,鄆王是道君皇帝最寵愛的兒子,現如今以太傅之銜提舉皇城司,出入宮禁如履平地,正是最危險的皇位競爭者,太子為何還要引狼入室?
她哪裡知道,這正是穿越者狡猾的地方。
趙桓這麼做的目的,除了必要的試探,還隱藏著更深層次的含義。
據坊間傳聞,道君皇帝早就打算廢黜東宮太子,隻是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而得天眷顧者正是擁有狀元皇子美譽的鄆王趙楷。
倘若道君皇帝順水推舟,製授鄆王趙楷為平章軍國事,讓他以皇子的身份在資善堂監國理政,一方麵證實了傳言不虛,另一方麵也恰好落入穿越者欲擒故縱的圈套。
事實上穿越者閃擊計劃的第一個獵取目標,並非那個覬覦皇位的三皇子,而是他正在兼任的職差提舉皇城司。
皇城司舊名武德司,主要執掌宮廬宿衛以及刺探內外情報等要務,與明朝錦衣衛的職能比較相似。本司下轄親從官五指揮,親事官六指揮,總人數至少在四千人以上,其中直隸司衙的禁衛所,足有五六百悍勇武士,個個都是千挑萬選的搏擊高手,控製住他們,就等於控製住了整個皇宮大內。
鄭皇後並不清楚穿越者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她凝眉思忖了片刻,忽然搖頭說道“皇子監國,不合祖製,就算官家允準,宰執大臣和禦史言官們也不會答應。值此多難之秋,恐怕不宜滋生事端…………”
趙桓急於求成,哪有閒心聽她推三阻四,立馬截住話頭道“大娘娘想必是多慮了吧!內禪之事,本朝也未曾有過先例,何以文武百官並無一人出麵阻撓?”
鄭皇後正待苦口婆心,溫言相勸,冷不丁被對方一席話噎得直翻白眼。她輕撫著胸口,調勻了呼吸,方才淡淡說道“既然太子執意如此,本宮有何話說?不過是照實回奏官家也就是了。”
說完之後,並不等對方答話,站起身就往外走。
“那就有勞大娘娘了。”
趙桓假模假式地送走鄭皇後,回過頭便命人傳召千牛衛大將軍王宗濋入宮。
王宗濋的胞妹正是太子的生母一一宋徽宗的原配皇後王繁英。正所謂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性命攸關之際,隻有血親之人才能深依重賴,是以趙桓毫不猶豫地選擇原主的親母舅,讓他協助自己實施閃擊計劃。
王宗濋出身於禁軍武弁世家,父親王藻曾任德州刺史、侍衛步軍司統領之職,他本人則因生得高大威猛,並且弓馬嫻熟,先後在禦前諸班直和皇城司禁衛所裡擔任過要職,直到胞妹冊封為皇後,他才被明升暗降,超擢為現在這種看似光鮮,其實並無任何實權的環衛官一一千牛衛大將軍。
聽說太子外甥緊急召見,王宗濋以為發生了什麼不測之事,跑的比兔子都快,站在趙桓麵前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剛剛鳧出水麵的大水牛,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趙桓親自倒盞茶水遞到他手上,笑問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王宗濋雖說識字不多是個粗人,但身為武弁世家子弟,對於來自細柳營裡的名將典故,多少知道一些,當下愕然問道“殿下此話何意?宗濋剛逾不惑之年,拳能碎大石,臂可挽強弓,何來老邁之說?”
趙桓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突然話鋒一轉道“舅父早年曾在大內做過禁衛親從官,現如今皇城司裡可還有相交甚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