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如果不是太子親蒞李家示以至誠,李綱也不會往外吐露這麼多掏心窩子的話。
“如此說來,本……本宮險些釀成大錯?”
趙桓聽到最後渾身直冒虛汗,說出來的話也沒之前那麼硬氣了。
試想一下,如果此前計劃得以順利實施,等於間接幫助了蔡攸、李邦彥這些少壯派權門新貴。一旦清除了童貫這個根深蒂固、手握重兵的敵對勢力,從此以後他們便可以放心大膽地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朝廷裡的水居然如此之深,就連曾經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藝術家皇帝都快溺斃了。
難怪老昏君明裡暗裡、低三下四地拍兒子的馬屁,原來並非急著甩鍋跑路那麼簡單——一著不慎,中國之提封,很有可能非他趙氏所有!
“請恕李綱直言無忌,倘若殿下沒有太子妃這個賢內助,恐怕一切悔之晚矣!”
李綱忽然心有餘悸地感慨道。
趙桓表情略顯尷尬,輕輕哦了一聲,自嘲的笑了笑道“若照李公的意思,朱氏不遺餘力掣肘,本宮豈不是還得感激她?”
李綱破天荒地咧嘴一笑“理所應當,理所應當啊。”
趙桓默默背誦了一遍“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忽然覺得,家有河東獅子吼,好像也不是什麼不體麵的事兒吧?
“盧禦藥!盧禦藥何在?”
聽得太子疾聲召喚,盧端慌忙掀起厚重的青氈門簾,快步闖了進來。
“在院外當值的東宮衛士,可是由內知客朱孝莊帶隊?”
趙桓隻是隨口這麼一問,不待對方答話,旋即吩咐道“外麵天寒地凍,讓他們全都進屋來暖和暖和吧!”
“朱孝莊?”
盧端大眼珠子轉了幾轉,故作驚訝之態道“院外來了東宮衛士?老仆一無所知啊!”
趙桓懶得拆穿他,抬手往外一指“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盧端不敢怠慢,趕緊顛顛的跑了出去。
其實早在從宮裡出來的時候,趙桓就已經看出來一些端倪了。
首先微服私訪沒有受到太子妃的任何阻撓,這就很不正常;其次身上穿的士庶便裝也太合體了吧,一看就知道不是盧端倉促中隨便找來應急的,十有八九經過太子妃的手。
如果這些細節都還隻是無端猜測的話,那麼醉漢在景靈宮附近鬨事就非常明顯了——兩個壯歲力夫一出手就把熊瞎子一樣的醉漢拍翻在地,不是身懷絕技之人絕無可能。
從那一刻起趙桓就留心觀察了,一直走到大晟府門口,路上總有幾個大漢在影影綽綽的跟隨著,不是暗中保護太子的東宮衛士又是什麼?
事實上他猜測的沒錯,的確有三四個人在暗中保護太子,不過他們不是什麼東宮衛士,而是太子妃從其長兄也就是新任勾當皇城司公事朱孝孫那裡借調過來的禁衛親從官。
這些人正是傳說中的大內高手,彆說區區一條醉漢,縱使遭遇的是整隊全甲悍卒,恐怕也占不了他們半點便宜。
“令妹可謂用心良藥啊。”
東宮內知客朱孝莊剛一進屋,趙桓便衝著他嗬嗬笑了起來。
朱孝莊一時半會兒咂摸不出來是好話還是歹話,乾脆垂頭、叉手、躬身侍立,來了個沉默以對。
趙桓本來想借機緩和與他們朱家人的關係,這下倒好,越發尷尬了,隻得王顧左右而言其它,隨便扯了一句閒話“方才你們把那個醉漢怎麼樣了?”
朱孝莊略作遲疑,隨後用官方辭令回答他道“回稟殿下,騏驥院教駿營小使臣呼延通,當街阻擾太子行程,意欲圖謀不軌,方才已由大內侍衛押赴法寺審刑鞫治。”
啊?
趙桓差點沒叫出聲來,醉漢發個酒瘋而已,屁大點的事兒都能扣上天大的帽子,這不是一本正經瞎胡鬨嘛!
他氣得剛想爆粗口,忽然感覺呼延通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某本宋穿文裡讀過,忙問道“你說的那個呼延通,他祖籍何地?”
“回殿下的話,呼延通祖籍淮陽,自稱是開國名將呼延讚之後……”
呃,果真是他,大宋韓郡王麾下的一員猛將!
話說麾下猛將呼延通都已經現身了,也不知道潑韓五那廝在哪個犄角旮旯裡貓著。
趙桓忽然心中一動,騏驥院教駿營裡個個都是訓馬的高手,呼延通現如今在裡麵做小使臣隊將,稍加培養的話,將來統領一支全甲驍騎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想到這裡,隨口命令道“朱知客,你拿上本宮的名刺,即刻去法寺贖人!”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要再讓他回騏驥院當弼馬溫了,直接送到皇城司禁衛所做個親從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