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帝!
梁方平麾下的捉殺軍舊部,原本直轄七將,每將千人左右。自從浚州逃歸之後,隻收攏了五千殘兵潰卒。這兩日剛剛經過一係列重組整編,現已分置於五座營壘之中。
本軍第二將和第三將駐紮在封邱門以裡、馬行街左右兩側,企圖從內部控扼京城的北正門;第四將和第五將分屯於封邱門外數裡的襖廟和元寶寺,就像兩尊對峙而立的鎮門怪獸,隨時準備接應城門內側的第二將和第三將。
至於主帥的中軍大帳,也即是牙兵親隨第一將的營壘,卻被梁方平遠遠地安置在了北郊的瑞聖園。
瑞聖園又叫北青城,乃是本朝皇帝祭祀天地的郊外齋宮,不隻有屋有舍有垣牆,還有山有水有樹林。
值得一提的是,驚悉金人正從三山黎陽渡口浮舟濟師,方園百裡之內的老百姓早已四散而逃,梁方平可以甩開膀子隨意折騰,不會有任何民間自保組織在背後掣他的肘。
稍微有點軍事常識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此處地理位置頗佳,正是兵家進退有據的好地方。
“幸虧本帥未雨綢繆禦前禁衛師旅推進到什麼位置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梁方平還有心情佩服自己此前決策英明——要是全都在城內駐紮,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被殿前司大軍一窩給端了。如今雖說隻來了兩三千皇宮衛士,卻也不能掉以輕心。
“回稟節帥,已經迫近州北瓦子了!”
州北瓦子距離瑞聖園隻有五六裡行程,若是遊奕輕騎的話轉瞬即至。
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既然人家來勢洶洶,咱家也不能坐以待斃!
梁方平瞪著鷹隻一般犀利的眼神,抬起手刀猛然往下一劈“速速傳檄元寶寺第四將、襖廟第五將,立刻向本帥的中軍大帳靠攏!”
“得令!”
兩名背插五色信號旗的傳令兵答應一聲,飛身躍上戰馬,隨即絕塵而去。
梁方平目送他們的背影消逝在營壘外麵的官道上,突然回轉身來,怒視著已經被牙兵親隨五花大綁起來的邵成章,厲聲痛斥道
“好你個下賤奴婢!咱家以誠待你,你卻把咱家往火坑裡推。皇宮衛士傾巢而出,是不是新官家禦駕親征?果真如此,咱家先摘下你的項上人頭祭旗!”
邵成章此時已經成了階下囚,卻麵不改色心不跳,他像往常一樣不卑不亢地回應道
“人在做,天在看,我邵成章問心無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是官家金口玉言,當廷承諾遣派李侍郎前來赴約,豈會輕易出爾反爾?至於皇宮衛士為何傾巢而出,在咱家看來,不過是扈從奉旨欽使李侍郎,確保萬無一失而已。閣下已經走錯了一步,倘若一錯再錯的話,可就萬劫不複了。”
梁方平撮著牙花子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或許正是因為梁師成被羈押的前車之鑒,才有了眼下的後事之師。
試想一下,倘若新官家存心剿滅捉殺軍,何不動用殿前司的數萬大軍從東西兩麵悄然包抄?如今皇宮衛士從封邱門大搖大擺的出城而來,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讓梁方平疑惑不解的是,駐紮在封邱門裡左右兩側的第二將和第三將,難道都是死人嗎?兩三千皇宮衛士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的開出城來,這些人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咱家親手調教的嫡係部曲嗎?
他正在暗自納悶兒,就在這時,一名披堅執銳的親隨部將衝了進來“節帥!禦前禁衛師旅已經逾過了州北瓦子,本將麾下兩百五十名弓弩手,正於臨界警戒線上蓄勢待發!”
“末將叩請節帥示下,打不打?”
“不能打!”
沒等梁方平發話,邵成章突然奮力扭動起被箍得像粽子的身軀,扯著脖子大聲嚷嚷道“大敵當前,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梁方平!你想讓這些牙兵親隨跟著你殉……”
“你給咱家閉嘴!”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梁方平煩躁而又粗暴地打斷了“押下去!把這個該死的奴婢給咱家押下去!”
幾個五大三粗的牙兵親隨急奔過來,連推帶搡,把拚命掙紮的邵成章弄到大帳外麵去了。
那名稟事的親隨部將一直緊攥著缽大的拳頭,一聲不吭地佇立在堂下靜候主帥的將令。
梁方平在室內狼奔豬突了一陣子,突然戛然而止,從牙縫裡蹦出來一個字打!
然而他說完之後,又摸著無須光下巴想了想,及時補充了這麼一句隻要禦前禁衛師旅膽敢跨越雷池一步,咱們就跟他拚個魚死網破。
雷池在哪?到底打還是不打?
這個模棱兩可的命令,恐怕連梁方平自己都不知道具體如何執行,那名親隨部將自然聽得一頭霧水。
這家夥可能習慣了唯命是從,當下機械地應了個“喏”字,急轉過身來,拔腿就往外跑,沒承想一不留神砰地撞在帳門裡的撐頂大柱上!
所幸這家夥頭上戴著寬沿銅製盔帽,否則腦門肯定撞個大皰。
梁方平望著心腹親信那歪歪斜斜、蹣跚著急趨而去的狼狽身影,心中不禁五味雜陳,隨即頹然跌坐在虎頭帥案後麵的墨漆交椅上,兀自緊閉雙目,胸中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