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帝!
酸棗門譙樓兩側的十麵牛皮大鼓,仍在雄壯而又響亮地震憾著人心,京城北郊那片沉寂在暗黑中的荒野戰場,漸漸在敵我雙方的短兵相接下沸騰起來了。
“一鼓作氣!兒郎們,殺啊!”
最先聞風而動的是步帥何灌親自率領的五千步戰悍卒,對陣一方卻是郭藥師從常勝軍數萬人馬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兩千五百名老牌騎士。
按理說,步軍對戰靈活機動的騎旅,本身沒有多少優勢可言,如果對方隻是出動輕甲遊騎,以箭矢騎射的方式在左右兩翼來回騷擾,雖然比較煩人,倒還可以忍受。
一旦換成具裝重鎧的甲騎,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要知道,人和馬全都披掛著幾十斤重的鎧甲,本身重量就很可觀,再加上向前奔馳的加速度,其衝擊力大得驚人。
單兵迎麵遭遇的話直接會被撞飛起來,若是不幸被騎士手持的戟、戈、矛、槊戳中,很可能連身後同列之人一起被串成血糖葫蘆。
惟一有效的應對方式是嚴陣以待,即是選擇一個有利地形,依靠排列嚴密、秩序井然以及變化多端、號令統一的步軍陣法,被動應對重鎧甲騎的劇烈衝突。
可惜目前何灌已經果斷放棄了自身優勢,主動向對方發起了進攻。
值得慶幸的是,郭藥師無意於借助重甲突騎主動衝鋒陷陣,因此何灌這種冒險行為並沒有遭至嚴重後果,反倒在聲勢浩大的扇麵形衝擊波中,迅速和對方近身肉搏在一起。
騎兵的主要優勢來自於戰馬的奔跑速度,既然彼此已經處於膠著狀態,優勢自然不存在了,因此常勝軍最好的選擇就是棄馬步戰一一步戰是騎士必備的基本技能,對於常勝軍這些久經沙場的老牌騎士來說,尤其如是。
“哈哈哈,三姓家奴,還不拿命過來!”
目前等於是五千對兩千五,二打一,何灌要是事先知道會是這種情況,估計嘴巴早就已經笑歪了。
結果卻完全出乎意料,兩軍對壘廝殺時,步司卒伍居然沒有討到半點便宜,反而在第一輪的貼身肉搏中傷亡了將近十分之一,對方卻隻留下一兩百具屍體而已。
“擊鉦!擊鉦!速速擊鉦!”
這樣打下去的話,很可能沒把對方殲滅掉,自家人馬卻被揍趴下了,何灌急忙下令全軍暫停進攻。
郭藥師也趁機讓麾下四彪人馬抓緊時間休整,南線戰場一時陷入對峙僵持之中。
“傳朕旨意,暫停擂鼓!”
此時趙桓就站在酸棗門的三層譙樓之上,夜幕沉沉,影影綽綽,什麼都看不真切。
事實上隻需從漸漸消歇的喊殺聲,緩慢晃動著的火把,以及原地打轉的眾多模糊身影,也能清晰地感覺出來前方戰事不利。
趙桓所處的位置由於與十麵戰鼓近在咫尺,他感覺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孱弱的小心臟一直在配合著鼓點“呯呯呯”地劇烈跳動。倘若再不喊停的話,估計不用多久就會被打回穿越者的原形。
“唉,一鼓作氣算是白瞎了……”
趙桓特意安排守城將士同時擂響十麵牛皮大鼓,其實是事先和辛康宗約定好了,隻不過被急於求成的何灌搶了先機而已。
辛康宗親率兩千輕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悄悄摸到敵軍背後,一旦斷其後路,即以三堆熊熊篝火為號。
酸棗門大本營收到訊號,便會以擂擊戰鼓的形式予以回應,此舉除了通知何灌的步司人馬做好接戰準備,也是在提醒已經從衛州門出發還在路上行進的馬司中軍四千步卒,迅速向東麵收縮包圍圈。
“辛康宗這廝的人馬怎麼回事兒?”
讓趙桓沒有想到的是,戰鼓擂響之後,隻有步司五千勇士立即響應了大本營的號召,北麵和西麵的馬司步騎精銳卻不見有任何消息傳過來。
他哪裡知道,西麵馬司的四千步卒擔心被敵軍發覺行蹤,從衛州門出發之後,最初跟在兩千輕騎後麵,斜著往西北方向繞大圈子,直到聽到酸棗門的戰鼓擂響,這才匆匆忙忙地東向抄近路同本軍主將會合。
至於辛康宗親自率領的兩千輕騎,眼下就更指望不上了。他們麵對的是渤海千戶撻不野的一千蕃兵步卒,這些茹毛飲血的生猛野人,隨身攜帶著各式各樣的攻城器械,正好用以阻隔疾馬奔馳的輕甲快騎。
“今晚鬨出這麼大動靜,兩三百裡之外的虜軍主力,很可能已經在趕來救援的路上,倘若天亮之前不能速戰速決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趙桓思忖再三,最終決定把一千禦前諸班直作為戰時預備隊,提前投入一線正麵戰場一一這樣的話,不僅可以提振士氣,增強步司的戰鬥力,還可以起到臨時督師作戰的作用。
“禦前當值管軍何在?”
禦前諸班直此前一直由殿帥王宗濋親自提領,幾個時辰前王宗濋帶人扈從李綱守禦京城西壁去了,剩下的一千班直衛士由一個劉的左班都虞候統領。
自從今晚隨行護駕以來,這個人一直在眼前晃悠,趙桓已經認識了他的臉,卻始終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微臣恭聽聖命。”
劉都虞候方才就在譙樓入口處同步司少帥何薊竊竊私語,聽得官家高聲召喚,慌忙跑了過來。
趙桓隨口問了一下“卿家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