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帝!
“陛下,這可是天賜破虜良機啊!”
眼見疑似四太子兀術的敵酋中箭倒地,金軍上下慌作一團,何灌趁機向延興皇帝諫言道“倘若此時擂響戰鼓,號令眾軍出城邀擊虜寇,必能一戰而功成!”
他一時報仇心切,忘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古訓。
從昨晚至今,酸棗門城樓上的十麵大鼓已經擂響兩遍,再次發出進擊命令,很可能無人問津一一畢竟剛剛被虜寇鐵蹄碾壓到幾近崩潰的士氣,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提振起來。
最關鍵是,金軍不過短暫慌亂而已,他們很快恢複了鎮定,此刻正抬著生死未卜的主將徐徐往回撤去。
趙桓緊盯著城外看罷多時,最終表情十分複雜地搖了搖頭一一身為北宋末代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殲滅虜寇,可惜目前時機遠未成熟,除了耐著性子等風來,彆無它法。
何灌望著漸行漸遠的金軍鐵騎,喟然長歎了一聲,突然轉過身來,硬是將手裡的定陵弓塞到侍衛長蔣宣懷裡。
趙桓知道他鬱結於心,暫時間內恐怕難以釋懷,隻能用看得見的實物幫他紓解一下,於是指著那把所謂的定陵弓,笑著說道
“俗話說紅粉送佳人,寶劍贈英雄。此弓乃殺人利器,朕手無縛雞之力,留在身邊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不如就賜予何卿,權作今日之紀念吧!”
何灌起初以為自己聽岔了,愣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此刻他心裡樂開了花,嘴上卻不得不謙讓一番“定陵弓乃太祖皇帝當年禦用之物,微臣何德何能,豈敢配享此等神器?”
趙桓沒功夫跟他推來讓去,於是肅然正色道“一箭擊退敵師,何卿有大功於社稷,受之無愧,勿再推辭了。”
何灌趕緊順水推舟道“尊者賜,不敢辭……”
其實哪有什麼定陵弓,都是何灌這個名弓發燒友,最初聽到延興皇帝親口說出“禦弓”二字時臆想出來的玩意兒。
既便真有所謂定陵弓,傳世至今將近兩百載,早已風化得不成樣子,彆說一箭斃敵,不把自己傷著就不錯了。
事實上,它隻是後苑作院采用頂級材料精製而成的一把禦用良弓而已。趙桓拿它籠絡臣子,何灌把它當作傳家之寶。君臣二人各得其所,真的假的有甚乾係呢。
…………
金軍鐵騎全部撤走之後,沈琯隨即以東京守禦使司參謀官的名義,遣人出城打掃北郊戰場,同時收攏各處潰卒,很快便把參戰各方的戰損情況統計出來了。
其中馬司中軍戰損最為嚴重,除了主將陣亡之外,出城參戰的六千人馬,隻剩下不到一半殘兵潰卒。
在參戰兵力基本相當的情況下,何灌的步司傷亡了兩千七百多人,隻比辛康宗的馬司中軍稍好一些而已。由此可知,長期吃飽了不乾正事兒的三衙禁軍,其戰力已經拉胯到何種程度!
與何辛二人相比,韓世忠可謂是一戰成名。
捉殺軍總共參戰了四千人馬,戰損不到三分之一,不僅斬殺了劉舜仁,全殲其麾下兩千常勝軍老牌騎士,還把渤海軍和契丹軍的步卒殺得隻剩下幾十號人。
如果不是金兀術親率三百硬軍及時趕來救援,撻不野、耶律馬五已經和郭藥師、劉舜仁在黃泉路上結伴同行了。
縱觀這次北郊之戰,最讓趙桓感到欣慰的,其實不是韓世忠的捉殺軍,而是吳革的陝右邊軍。
彆看這支西軍兵力少,裝備差,打起仗來卻絲毫不含糊,騎兵對衝廝殺,隻用一來一回兩個交合,就把郭藥師的常勝軍揍趴下了。可惜後來被辛康宗的數千潰兵衝垮,不然或可與金軍拚力一戰。
“永興軍路兵馬鈐轄、臣吳革奉旨覲見!”
趙桓正在酸棗門的譙樓裡聽沈琯陳奏諸軍戰損情況,恰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外麵傳了進來。
這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就是首倡勤王義舉的吳革吳義夫?”
趙桓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麵前這個關西大漢,但見其人身材不算太高,體格卻十分健碩。
古銅色的臉膛棱角分明,墨染劍眉之下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個精力充沛且意誌堅定之人。
“微臣吳革,叩見陛下……”
吳革祖籍華州(今屬渭南),其高祖父乃是本朝開國勳臣吳廷祚一一後周時期,吳廷祚曾與太祖皇帝同為檢校太尉,吳廷祚時任樞密使,正是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的頂頭上司,黃袍加身之後兩人才倒換了位置。
作為樞密使吳廷祚的六世孫,吳革繼承了高祖父喜談兵、好謀略的遺傳基因。
科舉屢試不第的他,索性選擇了投筆從戎,第一份職差是在涇原帥種師道的經略使司裡,做一名專門打醬油的乾辦公事官……
“種師道?”
君臣二人一見如故,閒話聊到此處,趙桓聽他無意中提起大名鼎鼎的老種經略相公,不由插問了一句“吳卿曾是種師道麾下部曲,此番又從關中而來,可有聽聞老種相公的近況?”
朝廷早在十天前就已經明發詔諭,督促河東河北路製置使兼都統製種師道,火速檄邀陝右諸道兵馬趕赴東京勤王。
如今金軍數萬鐵騎已經兵臨城下,卻隻有吳革一支兩千多人的西軍星夜前來馳援。時至今日,種師道已經集結了多少勤王兵馬?多久才能抵達京師?這些都是亟待了解的重要信息。
吳革聽得出來延興皇帝對老種相公格外關心,是以沒敢怠慢,趕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微臣臨行之前,曾去南山豹林穀拜彆種老。沒承想一直賦閒在家的老種經略相公,也剛剛接到朝廷旨意,正準備親自趕去涇原路,召集諸道勤王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