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隨在史書丹青上曾經留下過一筆,隻是實在是太不光彩了。
種師道病逝之後,大樹凋零,無複依傍,他隻好碾轉反側回到故地,投奔到時任涇原經略使曲端的麾下繼續做幕僚。
這人手腳不大乾淨,因貪汙軍中財物之事,被頂頭上司曲端責以杖脊,遂即懷恨在心,最終淪為助紂為虐、殘害國之良將的劊子手……
“韓統製此番前來,乃是奉旨勾兵,在下豈敢隨意推諉?”
康隨早就從種師道那裡聽說過了,麵前這個牛高馬大的家夥是皇帝眼中的心腹愛將,怠慢不得,是以並不諱言,當下把十幾萬兵馬的去向簡略講說了一遍。
原來種師道在此之前已經分遣諸將,命其各司其職。軍令既下,豈能朝令夕改?
事實上除了姚範二軍之外,當前正在京郊駐屯的諸道勤王師加起來總共十二萬人馬,其中五萬步騎已經交付右武大夫、康州刺史折可求統領,令其在天亮之前攻占延津縣全境,扼守住金軍通往黎陽三山浮橋的河津要道。
另外五萬步騎由同是折家後人的朝請郎、直龍圖閣折彥質統領,同樣是在天亮之前,一舉拿下封邱縣全境,防止金軍從戰場中部地帶突出重圍。
剩下將近兩萬名步騎,則由西軍名將楊可世的弟弟楊可勝統領,將於子牌時分從東至西奔赴牟駝岡參戰,與姚古、何灌二軍共同完成合圍聚殲之勢。
“如此說來,誠然無兵可調了。”
韓世忠聽康隨說完具體情況,暗自歎了口氣,看來隻能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畢竟對方是奉旨而來,康隨看他心有不甘,於是試探著問道“據在下所知,東明縣所駐虜寇不過兩千人馬而已,韓統製麾下一軍七八千步騎,因何懼之?”
韓世忠苦笑道“奚軍六部自然不足為慮,韓某所憚者乃是闍母的萬餘留守人馬。須知東明縣距離黎陽渡口近在咫尺,一旦被我圍困,敵方豈有不急馳救援之理?”
康隨聽了卻麻臉一顫,不以為然“韓統製可能有所不知,虜寇留守於大伾山的駐軍,隻有兩千女真本族兵馬而已,其餘均為承運錙重的雜役射糧軍,我堂堂天朝王師,何懼之有!”
韓世忠見他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心中很不痛快,正想站起身拂袖而去,就在這時,一個正值弱冠年華的白臉擐甲小將軍,一挑門簾從外麵大步走了進來。
“你就是選鋒軍統製韓世忠吧?”
來人毫不諱言,甫一見麵便笑眯眯地直呼其名。
韓世忠還在愣神兒,康隨趕忙介紹道“韓統製莫怪,他是老帥嫡孫種彥崇……”
“啊呀呀,原來是小衙內駕到,失敬失敬!”
老種經略相公人到晚年,子孫一一喪儘,如今隻剩下這一根獨苗賴以傳宗接代。
此等家務瑣事就連皇帝都已經知道了,方才在宮裡君臣二人閒聊時還主動提到過他,說是等這仗打完了要留在禦前聽用,韓世忠沒想到自己比皇帝先見到了本人。
種彥崇無意與他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道“聽祖父大人說,你已經奉旨傳檄河北諸路帥臣,他們不日即會聚兵襲擾闍母後方,南北夾擊之下,何愁敵寇不破?”
韓世忠知道種師道用兵如神,沒想到自己私下做的這個小動作,也瞞不過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隻好如實說
“早在幾天前,韓某就已經接到知磁州宗澤的手書,相約二月二日拂曉之前一起夾擊闍母所部,是以今夜須得一舉拿下東明縣。實不相瞞,兩千騎師對戰兩千騎師,韓某實無必勝把握……”
“你要借兵是吧?”
種彥崇忽然露齒一笑道“小子我自領一將人馬隨你前去殲敵,可好?”
此言一出,不光是康隨,就連韓世忠都嚇了一大跳一一這如何舍得?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還讓不讓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