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不動聲色地問道“倘若朕一意孤行,你家皇子郎君能奈我何?”
蕭三寶奴一點都不意外,他早就料到對方沒那麼容易胡弄,於是按照之前計劃好的,趕緊將隨身攜帶的一個方形黑漆箱篋托舉到頭頂,同時硬著頭皮大聲說道“我家皇子郎君特備薄禮一份,敬請趙皇陛下笑納。”
馬上就要大動乾戈拚個你死我活了,還有心思禮尚往來?
趙桓猜不透斡離不和金兀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好讓身邊的內侍小黃門上前看看究竟是什麼稀世寶貝。
“啊!”
小黃門挪動著宮闈碎步,無比輕快地來到蕭三寶奴麵前,就在他打開黑漆箱篋的霎那之間,突然情不自禁地失聲尖叫了一嗓子,立馬將在場之人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趙桓不由眉頭一皺,沉聲喝問道“是何物什,如此驚慌?”
小黃門下意識地撫住狂跳不止的小心臟,顫聲答道“回……回奏官家,是……是一顆人頭。”
誰的人頭?
此言一出,不光是趙桓,就連一直閉著眼睛假寐的種師道,也刷地一下將渾濁的目光投遞了過去。
李綱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見此情景更是長身而起,徑直朝著跪在地上、頭頂黑漆箱篋的蕭三寶奴走去。
“李卿,逝者何人?”
趙桓見李綱看完人頭半晌沒有反應,不由心中大動,以為女真人衝冠一怒把完顏構殺了一一果真如此的話,豈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李綱聽到皇帝在背後疾聲問詢,方才一下子回過神來,隻聽他重重地舒了口才氣道“回奏陛下,此人乃是遙郡承宣使姚平仲。”
姚平仲?
趙桓頗為詫異,他不是畏罪潛逃了嗎?
話說金軍撤出牟駝岡趕往原武縣之後,何灌、種師中以及楊可勝率領的三方大軍隨即在天駟監會師。
各軍隨行僚屬初步統計了一下戰損情況,除了貪功冒進的三衙後軍王師古部幾乎全軍覆沒之外,其它兩支劫寨兵馬傷亡再加上逃逸,隻剩下十之二三,最讓人無語的其實是姚平仲和範瓊兩位統兵主將,在此之前居然一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範瓊就不用多說了,這個孬貨以五丈河南岸為據點,親率三千精騎徹夜逗留不進,貽誤了大好戰機,既便完好無損地跑回來報到,也難逃朝廷軍法製裁,如今看來,很可能早就已經畏罪潛逃了。
無獨有偶,曆史上的姚平仲,劫營失敗之後便趁機尿遁了,朝廷屢次下詔尋其還朝,可惜怎麼找都找不到,據說是貓在某處深山老林裡,一躲就是一輩子。
此刻這位姚大將軍的頭顱,就這麼冷不丁地出前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甭說種師道和李綱,就連趙桓兀自呆怔了好大一陣子,方才琢磨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兒。
顯而易見,姚平仲與範瓊並非本質相同的一類人,事實證明他不是畏罪潛逃,而是身陷重圍之後,堅持與敵軍血戰到底的國之悍將!
“呔!虜寇安敢詐我耶?”
趙桓想到此處,突然拍案而起,同時暴喝一聲道“來人啊,將這虜使推出去砍了!”
皇帝一聲令下,周圍那些形如凶神惡煞一般的寬衣天武立刻蜂擁而至,幾個人像拖條死狗似的將蕭三寶奴拉拽到班荊館外麵。
此時的蕭三寶奴心如死灰,畢竟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惟一讓他有些遺憾的是,居然連一句威脅的狠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腦袋就要搬家了。
孰不知兩位皇子郎君的本意是讓他拿姚平仲的人頭,警告南朝皇帝不要一意孤行,結果人家根本不吃那一套。
由此可見,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這夥強盜活著離開,這個時候居然還想厚著臉皮借道北還,不是自取其辱嗎?
“刀下留人!”
蕭三寶奴緩緩閉上眼睛,準備享受九大王夢寐以求的引刀成一快。
恰在這時,一直在班荊館外麵等候皇帝詔見的秦檜,突然義無返顧地闖進議事正廳裡替他求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