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了腳步,竟然生怕自己見不到她最後一麵了——緊張得難以言喻,恨不得立即奔到她身邊,再一次擁抱她——
哪怕是最後一次。
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擋他了。
…………
妙蓮!
妙蓮!
他加快了腳步。
走過一片大樹成林的小徑時,他停下了腳步。
那一刻,呼吸幾乎停止了一般。
他悄然隱身在旁邊的大樹背後,看到一個少女姍姍地出來。
她穿一件天青色的單衫,發髻高高的盤起,修長的脖子白皙而美麗。此外,渾身上下沒有半件首飾,顯得如此的乾淨,如此的雅致。
她就那麼站在一棵巨大的紅豆樹下麵,翹首企盼。
陽光從樹縫裡照射下來,灑了她滿臉——那臉,如此的白皙,如此的紅潤,就好像剛剛剝開的一顆煮熟的雞蛋,嫩白無暇。
最主要的還不是她這樣潔淨美麗的臉龐,還在於她那樣的姿態:帶了一點點焦慮,一點點希望,meiyanzhijian眉眼之間,飽含了無限的情意,濃濃的,就像懷春的少女,在等待情人的歸來。
尤其,當她的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的時候,又掀起來,就顯得眼珠子格外的大,格外的明亮,烏黑得就像是一顆葡萄浸潤在一汪水銀裡。
還有她那樣的活力,那樣伸出去的水蔥一般的手,十指纖纖,柔若無骨,偶爾掠過自己的一縷劉海,更顯得風情萬種,嫵媚多姿。
天啦!
這是誰??
這是誰???
是五年前的馮妙蓮!
是十年前的馮妙蓮!
是生病之前的馮妙蓮!
是新婚燕爾時的馮妙蓮!
是自己被關在冰冷的囚室裡,那個偷偷地藏了大餅來給自己吃,被燙傷了的小小的少女……
那樣明豔照人的笑容,複活了。
瞬間,一切都複活了。
是妙蓮啊!!
甚至她微微張開的紅潤的嘴唇,白皙而小巧的牙齒——
是妙蓮啊。
是自己心心念念,憐愛掛記的女人啊。
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忽然癡了。
整個人,就那麼靠在大樹上,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隻癡癡地看著那個多情的女子——看著她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不停地張望,臉上又帶了一點兒失望——也許是沒等到要等的人?
她在等誰??
除了等待自己,她還能等誰??
原來,她早就痊愈了——一直在這裡心心念念地等待自己?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
就這麼等待著,張望著,然後失望著?
拓跋宏的心裡砰砰砰的。
就像一萬張鼓在心頭擂過,重重的。
自己竟然沒有來接她!
一直不曾來接她。
如果不是今日親眼目睹,日後,不知道會再錯過多少年——甚至一生一世??
就在那時,他聽得她的聲音。
輕輕的,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唉!!”
就這麼一聲,滿含了失望。
仿佛那時候,太陽都為之黯淡了一下。
他再也忍不住,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到後來,幾乎是飛奔的,幾步上前,從後麵,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
馮妙蓮一點也沒覺得吃驚。
隻是一種狂喜。
喜悅到了極點。
因為,那時她是背對著他的——根本看不到他的臉,而且,做夢也想不到,會是拓跋宏——隻以為出現了奇跡。
念茲在茲的那個男人——葉伽,他回來了!
在這樣的家廟裡,在這樣無人問津的地方,敢於這樣擁抱自己的,除了葉伽,還有誰額??
尤其他的手臂那麼有力,充滿了一種強烈的力量,一種溫柔的情懷,一種久違了的熱烈——一如他急促的呼吸之聲,灼熱,就那麼埋首在自己的肩頭,甚至聲音裡都帶著一絲哽咽。
葉伽啊葉伽!
隻是,葉伽本是個冷靜而平淡之人,怎會忽然變得如此的激烈?
她以為,他是在熱戀之中!
熱戀之中的人,總是會變得很遲鈍。
以至於,她連昔日拓跋宏的擁抱都忘記了,早就不記得了——壓根也想不到,這是換人了。
隻是,笑意更加明顯了。
一縷的羞澀,從臉頰到耳根子,更是顯得白皙而美麗。
聲音也很小很小:“你終於回來了……我天天都在等你……”
沒有應答。
身後傳來輕微的抽泣之聲。
諾大一個男人,竟然因為這一句,而淚流滿麵。
那是無限的自責!
無限的愧疚!
無限的心酸和急於彌補的心情。
他終於哽咽出聲:“妙蓮……對不起……對不起……”
那是一個晴天霹靂。
幾乎下一秒,妙蓮就覺得渾身如墜入了冰冷的地窖。
是從山巔的雲彩,直接掉到了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