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更加冷淡:“如果陛下是希望我回來生兒子的,那你就可以死心了。我命薄,沒這個福分。而且,所有的禦醫都給我診斷了,我此生不孕!”
說完,身子側在了裡麵。
內心裡卻一陣劇烈的狂跳——生兒子?多麼可怕的事情。縱然以前想,現在也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如果真的生了兒子,自己才真的完了,這一輩子就完了——和葉伽就徹徹底底的完了。
不知為何,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她還不死心,老是想著葉伽,越是絕望,越是想得厲害。如果無一男半女,好像就還有指望似的。
拓跋宏若有所思,但是,並未再去步步緊逼。
大臣們建議立太子,皇後妃嬪們也都持相同意見,這太子,不得不立。
但是如何立法卻是一個大問題。最關鍵的核心問題:子立母死,尚未解決。
非是朔望之日,馮妙芝主動找了馮妙蓮。
姐妹兩是在一個很隱蔽的空間談話,屏退了一切閒雜人等,就好像真正要暢談什麼姐妹親情似的。
天知道,兩個人麵對時,是何其的冷淡,你看我,我看你。
在她眼裡,她妖嬈豔麗如狐狸精一般,不知多少媚惑人的勾當;在她眼裡,她囂張跋扈,自以為母儀天下,卻一副醋妒嘴臉。
姐妹對視,毫無親情。
那讓馮妙蓮想起拓跋宏的話,皇家無親情。
可以想象,拓跋宏的兒子們,互相之間的仇恨也許比自己和馮妙芝還更甚。
還是馮妙芝先發話:“馮昭儀,你是聰明人,知道本宮今日為何一定要密會你?”
馮妙蓮很乾脆:“有什麼就直說。”
“好,還是姐姐爽快。既然如此,本宮就直言不諱了。你也知道,也許詢兒會被立為太子。當務之急,我們必須聯手先除掉高美人。如果她的兒子做了皇帝,她本人卻不死,我們兩個根本不用爭鬥了,因為我們根本就完了……”
這是實話。
那時候,就根本沒有二人爭奪的資格了,哪裡涼快去哪裡。
馮妙蓮淡淡的:“那是你該操心的問題,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你彆忘了,現在最受寵的是你,高美人最先威脅的是你的地位。”
“我看你是多慮了。我算什麼?你馮皇後可彆忘了,如果拓跋詢當了皇帝,高美人就是太後,那你這個皇後算什麼?反正我又沒有成為太後的資格,****什麼心?”
馮妙芝咬牙切齒,因為馮妙蓮說的是實話。
她冷笑一聲:“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聯手?好歹我們也是親姐妹……”
現在又是親姐妹了?
“除掉高美人,對我們都有好處。我就不相信,你就不希望高美人死!”
“你彆忘了,陛下自詡仁義道德,他極少威逼酷刑,不可能輕易同意殺死他心愛的女人。他是一直主張廢黜這個條例的。”
“廢黜?沒那麼容易!反正馮昭儀你總要設法說服陛下不要廢黜這個條例。”
“也許你是高估我了。皇上不見得那麼聽我的話。”
馮妙芝冷哼一聲:“你就彆裝模作樣了,反正這事對你我都有好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事?你比我更希望高美人死掉呢!”
馮妙蓮哈哈大笑:“果不愧是我馮家姐妹,如果你能辦到,那我也不妨一試。”
“好,一言為定。”
這是馮妙蓮回宮以後第一次和“妹妹”單獨相處,宮女們隻看到二位娘娘談笑風生,親親熱熱,真真如親姐妹一般攜手出來。
在內外夾擊之下,拓跋宏已經處於一個極其微妙的關口。先是外臣上書一再要求立下太子,接著後宮也是相同意見。但是,大家的共同之處都是要維持“立子殺母”的祖宗家法。儘管鹹陽王為首的一幫實力派貴族反對,可是,李衝以及鮮卑族的許多老臣都力主不可擅改祖宗家法。
尤其是來自馮皇後的後宮,強烈要求一定要維護這個古老的家族製度。
拓跋宏處於兩麵夾擊之中,無可奈何。
下朝後,他心緒不寧的回到立正殿。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輾轉難眠。馮妙蓮明知他在操什麼心,但是卻絕口不提。事實上,回宮後,她養成了習慣,絕不問任何不關自己的事情。但是此時心底也無比緊張,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拓跋宏,他到底會不會殺掉高美人?
儘管內外壓力巨大,但是,不可能大過當初遷都洛陽的決定。如果他堅決不同意處死高美人,那麼其他人也不可能贏過他。
皇帝不怕的是下決定,怕的是一意孤行。
如果拓跋宏堅持,高美人一定可以不死!
高美人到底死不死?
這也是馮妙蓮的心病,她內心深處當然希望高美人死掉,宮廷生涯來不得半點仁慈。以詢兒這樣的性子來看,高美人不死,就等於拓跋宏給其他妃嬪留了一條絕路——總有一天,新皇帝和他的母親反撲過來,大家都死定了。
尤其是自己,是高美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皇帝今日越是寵愛,他日自己就死得越快。隻怕自己的下場比當年的戚夫人還要慘。挖去眼珠,砍去四肢……她竟然不寒而栗。
拓跋宏察覺了她身子微微發抖,一把摟住了她:“妙蓮,你還沒睡著?”
她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