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幾乎盯在她的眼睛上,死死的,能看到她眼裡慌亂的倒影。
“妙蓮,你明明就是不想搬去昭陽殿,為何還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話?”
馮妙蓮臉上火辣辣的,忽然就憤憤的:“我有什麼辦法?難道是我不想搬去昭陽殿就不搬去嗎?”
“當然。隻要你自己不想搬去,誰敢讓你搬去?你明知如此,可還是一再試探我。妙蓮,你不覺得自己這樣顯得很虛偽嗎?”
她惱羞成怒,轉過身就進了寢宮,往床上一躺,再也不肯說話了。
真不知這個男人,為何說話成了這樣,一點也不留情麵了。宮裡規矩如此,誰懷孕了誰就不能侍寢了。今天這個人來提醒你,明天那個人來提醒你,自己再不做點什麼,這後宮上下,就全把自己當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妒婦了。
難道這些,他皇帝大人一點也不了解?
身在花團錦簇裡,哀榮升遷,全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今日得寵當然不錯,可是危機一旦來臨,自己怎麼辦?
有娘家可以依靠?家族可以信賴?弟兄們扶持?
這些都沒有,姐妹都跟仇人似的,巴不得自己倒下去呢。
難道自己就不該替自己留一條後路?
至少不要和整個後宮做對吧?
心裡的苦楚,無人得知,做皇帝的人,也許永遠也不知道下麵的人真正的心事。
可是躺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勁,四周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拓跋宏並未跟進來?二人之間好久不曾這樣冷戰過了,心底竟然有點不適應,又很失落,心想,這一次他又生氣了?
夫妻之間已經經曆過太多的聚散離合,實在是經不起更大的折騰了。
她一賭氣,心想,這人倒好,三兩下就生氣了,看吧,好了一會兒,又變成了這樣。自己這樣就得罪他了,那以後那麼漫長的日子,估計不敢多說半句話,多一步路了。
心裡這口氣憋悶著,翻一個身,忽然睜開眼睛,嚇了一大跳。但見一個男人無聲無息地站在床頭,低下來,麵孔放大,眼神裡充滿了邪惡的笑意,一見她驚恐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怎麼?使性子睡不著了?”
她哼一聲,拉了被子就把自己蒙住。
他伸出手,將被子拉開,笑嘻嘻的抱她坐著:“妙蓮,這樣豈不悶壞了?快彆使性子了,對身子不好。”
“!!!”
“再捂著也對孩子不好……”
她賭氣道:“你就怕捂著孩子。”
“我也怕捂著你啊。傻瓜,你在我心目中比孩子更加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不許再使性子了。”
“我哪有使性子?”
“你明明就是使性子。你明明就很妒忌,不希望離開立正殿,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你了不起……可是,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妙蓮,你在想什麼?”
他趁勢坐了下去,摟住了她的肩頭。
那時候,馮妙蓮剛抬起頭,不經意地對上了他的目光,心底忽然一跳,那是一種久違的目光,充滿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溫柔體貼和憐憫之意,就如普通人的夫妻,一夫一妻,沒有任何外力的乾擾,也沒有任何糾纏的淩亂,隻是一個普通男人對於普通女人的關心。
“妙蓮,你說你在想什麼?”
她紅了臉,低聲道:“我也沒想什麼……”
他悠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什麼呀?”
“你在想我們的孩子長什麼摸樣,是不是像我這麼英俊瀟灑,對吧?”
她嗔道:“哪有?”
“當然有。我們的孩子,自然比我還漂亮。”
這個人,臉皮倒挺厚。
馮妙蓮微微咬著嘴唇,要怒不怒的,拓跋宏嗬嗬笑起來:“妙蓮,你身子一直不太好,現在又有孕在身,不可發怒,也不可太過操心,這些日子就好好的呆在立正殿,哪裡也不許去,也不許胡思亂想,知道麼?”
她垂下頭去,半晌無語。
“怎麼,怕彆人說你是妒婦?”
“!!”
“你本來就是妒婦,又何必怕人家說?”
他看到她滿臉怒容,眉毛掀起來了,立即笑起來:“怎麼?我哪裡說錯了?你不是妒婦是什麼?表麵上說得大方,如果我真的招了哪一位妃嬪侍寢,你豈不背地裡氣得跳腳?”
這是事實。
“瞧吧,女人就是這樣,口是心非的。”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虛弱:“是啊,女人就是這樣……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主動權又不在我的手上,我其實哪裡做得了主?”
他收起了笑容,凝視著她臉上的悲涼和寂寞之情,心底也有些不好受。曾幾何時,她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宮女子,身邊危機四伏,越是受寵越是招妒。如果不在當紅之時鞏固自己的地位,一旦衰落,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她哪裡有什麼強大的靠山呢?娘家不靠譜,鹹陽王虎視眈眈,******壓力很大……
也許,就連丈夫,也不足以完全信任?
“妙蓮,你彆怕,你就呆在立正殿,生孩子,養孩子,都在立正殿。”
“可是,這樣的話……人家會不會說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