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蓮無法回答。
馮太後當年手下有李奕、王肅、李衝等強人,他們在先帝羅迦尚未去世之前就開始成為她的心腹。而且後來還逐漸地掌握了軍政大權,刀槍在手,所以鮮卑人才不敢動她。
而自己呢?
自己有什麼?
她但覺呼吸艱難,聲音也非常非常的低:“父親,也許你誤會了,我根本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我不過是這深宮的一個女子,隻想簡簡單單地過下去,根本就不曾想過天下的任何事情,也無意於效仿太後……”
馮老爺站起來,走來走去,滿麵愁容:“妙蓮,我何嘗不知道你的處境?就因為你根本不是馮太後的料,所以,我才特彆擔心你的處境……我這些日子不敢出門,但派了很多人出去打聽,知道很多王爺對你特彆不滿,尤其是鹹陽王和彭城公主,他們又是陛下最親近的兄妹。若果他們堅持在陛下麵前說三道四,你今後的處境會如何?”
她也不知道。
對於這兩個大敵,一直不知道該采取什麼手段來鏟除,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力量。
如果是真的狐狸精也就罷了,至多像蘇妲己那樣,教唆商紂王把比乾的心挖了也就是了。可是,拓跋宏絕不是商紂王,他絕不會答應為她挖了任何人的心。
“妙蓮,你現在表麵上看起來花團錦簇,高高在上,可是,身邊實在是危機四伏。但求你平平安安生下一個兒子……你現在,隻有忍耐……你切忌,萬萬不可太過出頭……”
馮妙蓮心裡一震,因為她這時從馮老爺的眼裡看到一種真真切切的悲哀和關懷,絕對不是因為做一般的說客,而是流露出了一點父親特有的關切和情感。
馮老爺長歎一聲:“妙蓮,雖然小時候我對你不關心,這些年一直沒有怎麼疼愛過你。可是,你畢竟是我親生的女兒。現在妙芝已經倒下去了,她這一輩子已經完了,我怎麼也不希望你也有什麼意外……”
馮妙蓮垂下眼瞼,不敢看老父的臉色。
這一次,他的確不是因為馮妙芝而來,甚至不是為了責備而來——隻是為了她馮妙蓮而來。無論他愛她是因為她是他的女兒還是因為她是皇後,能夠振興馮家的一個女兒,他都是第一次因為關切她而來。
馮老爺本是喜笑顏開,但見女兒的麵色蒼白得出奇,他收斂了笑容:“怎麼,妙蓮,還有什麼不對勁?”
馮妙蓮搖了搖頭。這一刻,她不想把那些事情都說出來。
馮老爺立即追問:“柳兒不是你遣散出去的?”
“不!是我遣出去的。父親請放心,她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馮老爺這才徹徹底底如釋重負。
馮妙蓮不知自己為何要撒謊,心裡模模糊糊的,仿佛是某一種不祥的前兆。但是,她並未把這一點有任何的表露。
這時候,心底忽然非常軟弱,但覺眼前的這個陌生的老男人,也許也算得上自己唯一的一點依靠?縱然是溫情很少很少,竟然也不想放棄。
父親之於女兒,原本該是最大的靠山,可是,她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情感,甚至看到這個人就覺得陌生,那種安全的感覺,無法到來。其中微妙的感覺也沒法說給馮老爺聽。
“妙蓮,我天天在佛祖麵前祈禱,希望你一定要順順利利生下一個兒子來。隻有生了兒子,你的地位才會真正穩如泰山。我相信,你一定能生兒子……”
馮妙蓮很想問,如果生了女兒,那該怎麼辦?
她問不出口。
也知道,眾人之所以還不曾大規模地公開發難,就是因為她還沒生下孩子,大家還不知道肚子裡是兒子還是女兒。如果是女兒也就罷了,無論拓跋宏多麼寵愛,總是威脅不到其他人的利益;如果是兒子,隻怕日後和******的爭奪,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腥風血雨。
她在心底長長的歎息一聲,才平靜地回答:“父親,生兒育女的事情也由不得我們這些凡人自己做決定,一切,就聽天由命吧。”
馮老爺第一次從她麵上見識到這種退讓的頹敗。這和昔日家廟裡那個叫囂的女兒以及和馮妙芝爭奪皇後的女兒,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一時間,他竟然無法把這二個人聯係起來。
“妙蓮,你放心,我已經嚴令你大娘不許出門,我這一次到皇宮,她根本就不知道。”
馮妙蓮看了父親一眼,有點意外。要知道,馮老爺向來是對馮夫人言聽計從。馮夫人真的肯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