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著她,絲毫也不覺得有什麼難為情:“那我幫你乾什麼?”
“你呀?你就做我的保鏢。嗬嗬嗬,等你身子好起來,你的功夫很不錯。你在我身邊,就沒有任何人敢欺負我。你這個人呀就是太老實太傻了,等我教會了你生存之道,你會比我還要精明能乾呢……”
她自吹自擂,覺得前程茫茫,其實一切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可怕。
那天晚上,他吃了兩大碗粥和肉湯,疲憊很久的身子就如一具破損老化的機器,慢慢地添加了一點潤滑油,軲轆開始轉動起來了。
馮妙蓮伺候他吃喝梳洗完畢,扶他到了月色下麵。
窗外有拳頭大的紅花盛開,一陣一陣淡淡的香味隨風慢慢地飄散過來。他坐在東邊,她坐在西邊,月光正好把他們的影子交彙投射在地上,形成一個奇怪的山丘形狀。
馮妙蓮細細凝視地上的影子,覺得如一個慢慢隆起來的墳墓。
起初的狂想無非是一場玩笑,笑完了,這一切,便過去了。他們不是雲端上的露珠,還是雙腳站在泥土裡麵的俗人。
一切都回到了現實。她既成不了某個小飯館的老板娘,也成不了走南闖北的奸商。甚至連這一個保鏢,都不能長期在身邊。
她有她的責任和義務。
而不是趁著拓跋宏不在,就在他背後插一刀,讓他名譽掃儘,一輩子生活在恥辱之中。
是葉伽先開口,慢慢的,他和她之間,心意相通,從來不需要任何的拐彎抹角。
“陛下禦駕親征,情況如何?”
“我看過禦書房的一些奏折,看樣子不太妙。如果這次禦駕親征失敗了,也許,他的生命就不會長久了……”
她一字一句的,語氣裡沒什麼溫度,但心口卻一陣一陣的疼痛。
葉伽身子一顫,看著她。
“妙蓮,你何出此言?”
她看一眼天邊的新月:“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知道這個結果。陛下一心指望一統天下,但是我知道,最後一統天下的是楊堅……”
“你是否告訴了他此事?”
“說了。”
也因此釀成大錯,後悔也來不及了。
是她,一手摧毀他的信心。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兩人之間的死結在哪裡。她就如一個可怕的女巫,把最殘酷的一麵呈現在彆人的麵前——如果你明確地知道自己的後半生會發生什麼:悲劇,殘酷,掙紮……可是,你明知結果卻無力改變。
就如被醫生宣布得了癌症的病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她對他如此殘酷,最初以為是為了他好,結果呢?卻把他推向一個極其殘酷無情的深淵,名為愛之,實則害之。葉伽,拓跋宏,歸根結底,都因為她的出現,而變得如此不幸的結局。
如果當初在家廟的時候,自己就堅持不再回到宮廷,那該多好?
如果當初在家廟的時候,自己就下定決心炸死遠遁,和葉伽私奔,浪跡天涯,那該多好?
此後種種,全是因為當初心儀不堅。
如果有人認為愛情的道路上阻礙重重,迫不得已——歸根結底,隻是因為當時愛得不夠。到現在,要愛也來不及了。
“葉伽,你暫時不會死啦。明天,我要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