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道“那可不可以我不要這個紫綬帶,他們也不用受罰了呢?”
卓王孫道“不行。本閣賞罰分明,該賞的則論功行賞,該罰的那一定要罰其根本。若是功罪能夠相抵,隻怕很多人要居功自傲,胡作非為,雖有賞罰,不得其用。你剛入華音閣,這些規矩不太懂,我暫且恕你一次。退下。”
吉娜道“可是……”
卓王孫臉色一沉,斥道“退下!”
琴言趕忙上去,將吉娜拉了回去。
卓王孫道“取跗骨針。”
刑堂弟子急忙送了上來,一排四五寸長的銀針在架子上擺開,銀光閃閃,猶如寒冰。銀針雖長,但細如牛毛,仔細看時上麵還有更細的倒鉤。
韓青主的身子抖得更是厲害,卓王孫卻全如不見,命令道“行刑。”
刑堂弟子恭聲答應了。一名弟子將韓青主的衣衫劃開,另一名弟子拿起跗骨針來,向韓青主的肩頭紮了下去。那細針才插入肉中,就仿佛具有意識一般,一點一點往裡鑽去。刑堂弟子臉上一點悲戚同情之色都沒有,提起另一隻銀針,在韓青主背上紮了下去。不一會兒,十二隻跗骨銀針,就都紮在了韓青主的身上。
韓青主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強忍著痛楚,腳下的石磚都被踩得裂開了尺餘長的縫隙。再過一會兒,他雙手在胸膛上抓出一道道血痕,銀針這時都沒在了他身體裡麵,當真是看一眼就覺得殘忍凶狠無比。
吉娜大叫道“住手……住手……快叫他們住手!”
卓王孫道“住不了手了。現在除了等銀針自行從他身體裡鑽出來外,已沒有彆的法子。”
吉娜大吼道“你為什麼這麼殘忍地對他?”
卓王孫淡淡道“因為他犯了錯誤。”
吉娜道“犯錯了你打他屁股好了,何必這麼折磨他?”
卓王孫臉上慢慢浮起一個譏刺的笑容,道“這種懲罰,等到你犯錯的時候再議不遲。”
吉娜不再說話,走過去跪在韓青主麵前,抱起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淚水一點一點滴下,正滴在他乾涸的唇上。
韓青主此時已沒力氣動作,虛弱地說“你……你不必再為我求情了,我很感激你,我……我是自願受刑的。”
吉娜哭著搖頭道“沒有人會自願受這樣的刑的。他折磨你們不算,還要逼你們說是自願的……他……”吉娜此刻心情激蕩,想起他對她的冷淡,這幾日受的委屈一起湧上心頭,不禁脫口道“他好狠心啊!”
此話一出,滿廳的人都怔住了。卓王孫臉色陰晴不定,突聽“叮”的一聲,一枚銀針從韓青主的胸前掉出,過不多時,又是一枚鑽出。每出來一枚銀針,韓青主的臉色便輕鬆一點,等到十二枚銀針全都掉出,韓青主繃緊的身子才鬆展開,宛如生命力全都消失掉一般,伏在吉娜的膝頭再也動不了了。
卓王孫揮了揮手,刑堂的弟子將韓青主抬走。
卓王孫道“本閣向來罰所以罰,行的是誅心之刑。琴言、韓青主兩人所犯雖小,其義卻大。華音閣幾十年未遭變故,聲勢蒸蒸日上,閣中弟子的壞毛病也增長了不少。若是再不嚴辦,難免積重難返。所以本閣用刑必酷,也無非是殺一儆百,想儘快杜絕這些風氣。你們回去各自督促自己門下弟子,再有不尊閣規,將規矩當做兒戲,辦事不力,懷有私心者,本閣絕不寬貸。華音閣執鼎天下,就要令行禁止。江湖之中,能人輩出,憑什麼就一定要奉我們為長?若是有一天彆的門派崛起,華音閣倒要奉他為主,試問各位情何以堪?捫心而問,對得起當年摶天下為己物的前輩先賢麼?華音閣不是由我們手中而起,就絕對不能在我們手中倒下!能輝煌的,就決不能讓它有一點的黯淡!本閣等著看諸位有所作為,華音閣必將永淩駕於各派之上,同諸位一樣為天下所有人景仰!”
眾人一起伏身,高聲道“閣主聖明,華音閣永為天下之主!”每人心中都被激起了壯誌雄心,鼓蕩的都是要戮力而為,爭天下之雄的豪氣,方才跗骨針的殘酷,卻還有誰能記得起?就算有人記得起,也不覺得卓王孫做得有什麼不對了!
吉娜卻不跪拜,仍舊站在廳中,含淚瞪著卓王孫。這時突道“你不處罰我麼?”
卓王孫微笑道“你又沒犯什麼過錯,我處罰你做什麼。”
吉娜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眨了眨眼道“可是方才我頂撞了你啊,又說了你的壞話。”她剛才一語不慎,也有些後悔,倒不是懼怕卓王孫的處罰,而是怕他就此討厭她。
卓王孫笑道“律法非為一人所設,你頂撞了我,得罪了我,與華音閣無關,我又如何罰你?何況,我還有事情要你做呢。”
吉娜長長鬆了口氣,含淚笑道“什麼事情?”
卓王孫道“你將這張紙拿起來,念給大家聽。”
吉娜趕緊跑上來,拿紙大聲讀道“昔鵬舉窮溟,慕希有而翱翔。摶風而運海,振北而圖南。顛簸九垓,俯瞰天下,是為豪氣之最也。仆心向之,惜不能效也。皎皎君子,有以教我乎?上古令分四象,仆懷其二,敝德弱姿,不敢獨專,竊慕燕丹豪氣,遂列為黃金之台,以待君子。君亦懷璧,能全之乎?使學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鼎鑊無姓,儘可染指,或風雲交際,遽得太平。還劍龍都,藏鶴仙府,人分其樂也。相邀以誠,期君月之十八,會於嵩山之巔,談笑四令歸屬。仆,逸之頓首。”結結巴巴的,還錯了不少地方,還算終於念完了,長舒了口氣,道“什麼玩意,一句都不懂!”
卓王孫淡淡道“你們怎麼看?”
顏道明沉吟道“楊逸之此次傳帖天下,召開武林大會,雖說是以爭奪四方天令為由,這四令中到底隱含了什麼秘密,卻是誰都不知道。所以奪令隻是表麵文章。隻怕邀了我們去,是集合正道的力量,來打擊我們了。”
卓王孫點了點頭,道“四方天令,自然是要的,何況他們發帖相約,華音閣若是不去,不是讓他們小瞧了麼?月玲瓏,你做先行,拿了這請帖到嵩山去,就說我隨後趕到,在我沒趕到之前,一切決定華音閣概不承認。你巧言善辯,應對從容,想必先去應付應付他們還是可以辦到的。下去收拾一下,這就出發吧。”
月玲瓏答應一聲,吉娜高高舉起了手,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卓王孫笑道“你要去做什麼?”
吉娜道“我……”卻沒有說下去。她和琴言相處久了,也知道不能當眾說什麼‘我要永遠陪著你’一類的傻話,於是找了個理由,改口道“上次在洞庭湖參加他們的武林大會,可好玩了。我把他們的台子都掀翻了,氣得他們要命。我這次還要去掀他們的台子。”
卓王孫笑道“我們此去,可不就是去掀他們的台子?好,你跟著我吧。”吉娜大喜,跑過去站在了卓王孫的身邊,還喜笑顏開地去看他衣衫上的刺繡。
卓王孫拂袖起身,振聲道“江湖風雲,又將再起,華音閣將乘風雲而直上,各位都該努力了!”
眾人轟然答應,偌大的丹書閣似乎也微微震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