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天健更急,道“我們王爺天眷隆寵,你敢動王爺一根毫毛,便是跟整個大明朝作對!任你跑到什麼地方,也逃不過錦衣衛的追殺!”
卓王孫臉色轉而為冷笑,道“我哪裡也不去!王爺,卓某並沒想傷你,可是你這位侍從囉裡囉嗦的,倒好像我不傷王爺一點,便在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似的。那就不由我不得罪了。”猛然吳越王就覺麵上一陣森寒,這森寒之氣就仿佛挾著極深的恐懼一般,竟讓吳越王一瞬間興起了無法抵擋的念頭。待到雙拳要遞出時,卓王孫已然收劍而立,笑道“這一副大胡子去了,王爺可英俊多了。”
吳越王一愕,就見幾蓬毛發從空中飄下,山風簌起,臉上感到一陣涼意,舉手一摸,那道蓬鬆威風無比的連腮胡須,已被卓王孫這一劍剃得乾乾淨淨。
吳越王又羞又惱,眼看此日之事已不可為,甩袖道“走!”
卓王孫含笑看著他們氣衝衝下山,突道“我與楊盟主即將一戰,王爺難道不看了再走?”
這一下群相聳動,吳越王不由自主地停了腳步。
卓王孫緩緩轉身,對楊逸之道“江湖之上,是是非非,往往不是話語可以解釋清楚的。人人都自以為是,不肯聽從彆人,各執己說,往往至於刀槍相見。解決的方法,不外乎武力相決,武功低者聽從武功高者,這似乎也是天經地義。與其談論半天最終還是動這粗魯,不如我們一開始就決了勝負的好。楊盟主以為如何?”
眾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在楊逸之的身上,要看他如何回答這決定江湖命運的一句話。
卓王孫那仿佛帶有秘魔神力的劍法已經展現過,連方才不可一世的吳越王都無還手之力,卻不知最近風頭最勁的楊盟主可有辦法應對?
就見他沉吟道“卓閣主既然如此說,楊某也無反對的餘力。隻是武林大計如此大的事情,單憑我們兩人的武功決定,似乎有些草率了。”
卓王孫笑道“草率?”他的麵色陡然一冷,殺意頓時如波濤般蔓延開去,“若是你們這些自命的正派無人能在武功上勝過我,憑什麼要我聽你們的話?”
眾人雖不敢隨聲附和,但都不禁在心中暗呼了聲“是”。卓王孫號稱武功天下第一,要他聽從白道江湖的安排,本就是件極難的事情。何況白道內定的“江湖大計”中,有很多都是明顯犧牲華音閣的利益的。武林之中強存弱亡,乃是天然規律,曇瞿大師等幾位有識之士見卓王孫如此跋扈,不禁都是憂心忡忡。
楊逸之眼光朝幾大門派的長老一掃,幾位長老不禁都低下頭來。
楊逸之心下暗歎。白道中武功再無高過自己的,當此情形,又不能行車輪戰。看來此日一戰,是勢在必行了。
當下深吸一口氣,抱拳道“卓閣主既然如此說,那麼楊某隻有奉陪。隻盼卓閣主勝後能夠體恤天下蒼生,保得武林之中休養生息,再無混亂之事。”
卓王孫身周湧動的殺意漸漸斂起,微笑道“還沒動手,怎麼就說這氣餒的話?蒼天令、炎天令在此。”說著,袖出兩令牌,示意吉娜遞給楊逸之。
楊逸之默然無語,也從懷中取出兩枚令牌,連同蒼天令、炎天令一起放在了早已備好的香案中。
古老相傳,這四枚令牌中隱藏著天羅寶藏的秘密,可幾年前,天羅寶藏已被人掘出,是以此次懸令決戰,極天四令象征的意義,更大於實際,隱隱中,就以這四枚令牌,來代表了華音閣主卓王孫,與武林盟主楊逸之。
隻是,又有誰知道,這四枚令牌,才是這次武林大會真正的目的呢?而這一切的一切,又最終被那些神秘的預言與謊言糾結在一起,誰又能知道這四枚令牌的真正作用?
命運最終的走向,又真的是能夠預言的麼?
山巒寂寂,隻聽卓王孫淡淡道“殺名人用名劍,這是我的習慣,可惜楊盟主不是我能夠殺得了的,所以我並沒有帶劍。”
白道群雄心下一寬。突然眼前一花,卓王孫似乎動了動,又似乎根本沒動,楊逸之身邊似乎有極細的光芒閃了一閃,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眾人都覺身上一重,似乎山頂的空氣在一瞬間完全抽空,被揚起了九霄之上。
就聽卓王孫笑道“楊盟主好高明的武功。我隻聽說劍道中有重境界,天下萬物無不為劍,想不到盟主年未及弱冠,竟然已達到了如斯成就。”
楊逸之舉起衣袖,道“可我這風月之劍,到底還是沒能擋住卓閣主的一擊。”
眾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在此一瞬間,兩人的勝負就已經決出來了!
當真是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吳越王更是又嫉又恨,他也如眾人一般,隻看到人影閃了幾閃,至於卓王孫怎麼出招,楊逸之怎麼格擋,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江湖有如此人才,又哪裡有他稱雄的餘地!
卓王孫青玉色的衣衫在山風中展開,宛如九天的雲影一般,籠罩在整個大地上,他衣帶上暗繡的星辰輝耀湧動,輝煌無比,仿佛無儘夜色就要隨之侵淩天下。
他看著楊逸之,緩緩道“你我的武功既然比過,下麵再怎麼比試,就請盟主劃下道來。”
楊逸之還未答話,忽聽山下一個渾雄的聲音傳了上來“小卓,卓王孫,你在哪裡?”轟轟殷殷,滿山都是回音。
卓王孫眉頭一皺,是誰在此大呼小叫的?眼角向幾派掌門冷冷一掃,運起丹田內息,道“卓某在此,哪位有事相召,請上來相見。”聲音也並不大,但如狂風一般卷出,刹時滿山之中都是卓王孫的話聲,再無其他的雜音。
就聽哈哈一聲長笑,三條身影落在山頂之上。起初發聲之地離此極遠,誰也料不到他們來得如此迅速。連卓王孫也不由一驚。
就見三人頭發胡須全白,周身隻穿了件邋遢之極的道袍,袖子全都短了半截,隨便束了根草繩,直如行走三省的乞丐一般。不過滿麵紅光,神情矍鑠,目光炯炯,兩條壽眉細長整潔,看去猶如畫中神仙。行路兩隻草鞋踢踢踏踏地響,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
眾人正不知所措,吳越王陰沉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容。
日曜為他安排的救星,總算還是到場了!
就見一人笑嘻嘻地走到卓王孫麵前,道“你就是小卓?”
卓王孫臉色凝重,點了點頭。那人圍著卓王孫轉了一圈,上下看了幾眼,道“你倒真有點天下第一的樣子。老二、老三,你們看怎麼樣?”
另外兩個老道士也點頭道“果然不錯。就是不知道能接我們幾招。”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這三個邋遢道士明知道卓王孫是天下第一,還說這樣的狂話,可不是瘋了麼?
卓王孫倒不以為意,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三位前輩武功通玄,卓某是萬萬不敢與前輩動手的。”
那老道士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今日是武林大會,你擔心跟我們打輸了,就不好意思再和他們談條件。這沒關係。你跟我們打架是打架,跟他們談條件是談條件。我們打我們的,打完之後你們再談什麼不遲。放心好了,他們都是我的後輩,我說什麼,他們不敢不聽的。”
卓王孫笑道“本來晚輩是必定要奉陪的,可是晚輩剛跟這位楊盟主打過,今天力氣有些不濟,還是改天再領教前輩們的神功吧。”
那老道士順著卓王孫的手指向楊逸之看了一眼,“咦”了一聲,道“老二、老三你們看,這個小夥子好像功夫也不錯,幾乎在身體外麵看不到內息了。”
眾人又是一驚。
內息運行雖叫做內息,但完全不是氣那麼簡單。古今以來武林中人也就是練習運用它而已,要說出什麼是內息,那是沒人能夠做到的。除了極少數修為極高如吳越王者能夠將部分內息成型之外,一般人的內息都以一種不可知的形態存在著,隻能被性質相近的內息感覺到,卻從沒人能看得見。
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道士說的又是什麼意思呢?
就見另外兩個老道士也是一擁而上,圍著楊逸之指指點點。楊逸之皺起眉頭,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當先的老道士忽然道“不是看不到內息,好像就是沒有內息。此人的武功煞是怪異,倒也可以指教指教。隻是下手要輕一些,不小心打傷了就不好了。老三,你來吧。”
就見一位老道士往前一站,摩拳擦掌,便待動手。
卓王孫皺了皺眉,道“三位可知道此人是誰?”
老道士哈哈笑道“我們打架時,是從來不管他是誰的。你放心,我們下手都會輕輕的,保證打不死他。”
卓王孫淡淡一笑,道“他就是楊逸之,也就是你們白道新選出的武林盟主。若是你們打傷了他,恐怕白道武林的麵子,在江湖上就再也擱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