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咖啡!
1,
缽池山公園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風景,吹來那年的風,很能讓人冷靜下來。
假設我要寫一片關於咖啡的散文,那麼在這裡恐怕就有點強行點題的味道了,是的,這裡和咖啡的故事幾乎沒有任何關係,如果非要扯上那麼一點,那大概是在這裡的種種,都如同咖啡一般苦澀吧。
不過悲劇一般是苦澀的,而苦澀的卻不一定是悲劇。
那是差不多十年前了,我還在讀高中那會兒,那會兒年少輕狂的我自認為天賦異稟,天天翹課,雖然成績還說得過去吧,但是在那個年齡段裡麵寫書,還是相當疲憊的,這裡就是我以前最經常翹課出來找靈感的地方,在這裡,成就了我少年時代的絕大部分文字。
隻是從現在的眼光看去,那時候的文筆還是相當稚嫩的。
這裡也是我和雀兒第一次牽著手的地方,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八年半前,在高考後的第三天,我們在這裡確定了關係,那是幸福的開始,為我接下來三年多的美好生活和詩歌作了一篇序言。
那個時候的我十八歲,但是由於許多緣故,看起來像極了近三十歲的人,所以我還清晰地記得,在我們剛確定了關係在一起逛街的時候,曾經有人把我和雀兒當成了父女。
哇,這可真是……
一轉眼這麼多年了,缽池山的荷花一載一載,開了又敗,但都還在那一片地方,那片湖是很少結冰的,今年大概也沒有,我還走在這裡,身邊是名喚雀兒的姑娘,手牽著手。
隻可惜,荷花不是當年那一朵,湖水不是當年那一滴,雀兒,也不是當年的那位雀兒了。
好像除了我,什麼都變了。
我曾對那個雀兒說,時間可以將我殺死,但時間不能把我帶走,這句話或許是得證了。
我現在倒是希望自己被時間帶走,還是說,從那輛卡車呼嘯而過的那一刻開始,我早就被帶走了。
雀兒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我腦海中的抒情,她激靈了一下,目光稍稍偏移,拿出了手機按下了掛斷鍵。
2,
“親愛的,怎麼了?”我疑惑地看著她,為什麼不接電話呢?
“沒什麼,那個……老板,啊不,銀玉,你今天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有精神?”她似乎有什麼話噎了一下,又恢複了正常。
“微信收款——二百點零元。”突然,我的手機也想了,奇怪,我今天沒有營業啊,怎麼會有收款提示?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衛嘉俊發的。
“阿,沒事,我今天沒喝咖啡,正好,咱們再逛一會兒就去買吧,不知道我們老板的店還開不開了。”我說的老板是指最初教會我做咖啡的那位咖啡店老板,他的店開在這裡市區的一條老街上,我高一和高三的暑假都曾經在他的店裡打工,隻是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在不在開。
“嗯。”雀兒應了一聲,我很奇怪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疑惑為什麼我今天還會有收款,平時她對這些還是有些敏感的,畢竟是關係到錢。
當然了,這主要是因為自從被衛嘉俊借去了那麼多錢過後,我的存錢計劃基本就破產了,雀兒又讓我把工資給她管,我想了想也沒什麼問題,所以我手上有多少錢,和月末上交到她手上的錢直接掛鉤。
我估摸著她沒替我省下多少,也沒過問,這個也合情合理,畢竟她也沒什麼正經的工作。我總不能為了讓她也賺一分錢,就繼續去當小姐,這可相當不好,尤其是對我而言,我不介意她的過去,但至少當我準備娶她的時候,她隻能屬於我。
就算是趙宇哲,也不行。
3,
“謔,語三更!”騎車路上,快要到市中心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在喊我的筆名,我回頭一看,是我高中時的一個朋友,換句話說也是我高中時期除了衛嘉俊以外的唯一一個朋友——張恒零。
據他自己講,是因為他在冬天出生,那些天的溫度都非常低,在零度以下,所以就叫了這個名字,好吧,他後來的成績也映照了他的名字,他也不是高中生,而是中專畢業生,至於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但我對這個人十分失望。
我和他從來沒有鬨過矛盾,也不存在絕交,但我真的完全不想再遇見他,因為他是個不求上進的人,不過想來現在這幾天可能快到他的生日了,我還是給了他一個好臉色,停下車和他打著招呼。
“張大錘!”這是我給他起的外號,這個外號也隻有我會叫,就像過去的熟人裡隻有他會習慣喊我的筆名。“等一下等一下我放個車……我的天呐,我們得有十年沒見了!”把車支上了人行道,我和雀兒都從車上站了起來,我強裝熱情地擁抱了他一下,他又用力地和我握了握手。
“是啊!”他激動地說道“十年啊,一晃十年,沒想到銀玉你現在……哎呀呀,成功人士啊!”他上下打量著我的一身行頭,眼角都擠出了幾根魚尾紋了。
不過我記得不錯的話,他應該馬上才二十六歲,他曾經是個長相並不顯老的人,甚至恰恰相反長相還有些顯小,但現在他都快長得和我一般老氣了。
4,
“哪有哪有,一般水平而已。”他在我開業到現在也沒來過我店裡一次,顯然是不知道我平時都穿的是什麼衣服。“也就開一家小店,糊糊口沒問題,對了,你現在怎麼樣?”
“唉……”一聽到我問他怎麼樣,張恒零的臉色一下子就不那麼好看了,倒不是生氣,而是帶著五六分的落寞“能怎樣?不就是在我爸工作的酒店裡和他一塊兒切菜燒菜唄,這兩天讓我們休息,因為過兩天客單量賊大啊。”
“哈,哈……沒事兒,我還巴不得我的店裡客單量大點呢。”我半開玩笑地和他說著。
“三更你就是愛開這種玩笑,對了,這位是……”說著,張恒零看向了雀兒,不,應該說是盯著雀兒。
兄弟,我還在這兒呢,你眼神彆那麼直勾勾地行不行?
我莫名其妙心中生出了幾分不爽,但還是假裝不介意地向他介紹著“阿,這位啊,大錘,你過幾個月就要喊她嫂子了,雀兒,這位是張恒零,你也可以喊他張大錘。”我同時向二人介紹著彼此,順便很自然地摟住了雀兒的胳膊,看著張恒零。
“恒零哥好。”雀兒輕輕地笑了,向張恒零微微頷首。
兄弟,你看我就不說你了,口水,口水收一收誒。
不客氣地說,我其實很看不起張恒零,但和他的學曆沒有任何關係,我一直認為學曆和學問不是一碼事,我也見過很多中專生出來也能出人頭地的,但顯然張恒零既沒有學曆,也沒有學問,也不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學曆是底線,學問是上線,一個有學問的人本質上來說並不需要依靠學曆來吃飯,而一個人如果學問不高甚至達不到中遊水平,那麼學曆就非常重要了,因為學曆可以給你在社會上兜個底,不談大富大貴也至少有口飯吃。
我不想再貶低他什麼了,我為他的現狀感到羞恥,尤其為我曾經覺得這個人將來一定有所作為而感到羞恥。
如果要問為什麼,那就是他偏要在美式咖啡裡加糖——他當然沒有在喝咖啡的時候這樣做,這隻是個隱喻。
那是另一段故事了,我不想去回憶,因為那已經與我現在的故事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