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夢中遊!
夜風微寒,滿天星辰隱於層雲,屋內的燈火照亮了半個院子,隱隱傳出平緩的呼吸聲,是有人睡去。
荊非慵懶的躺在院中梅樹下,指尖挑著一個酒壺,院牆外零星的爆竹聲讓年三十的夜不再寧靜,遠處夜空偶爾綻放的姹紫嫣紅替代了今晚的明月星辰。
轟的一聲,一朵火紅花蕊在天邊綻放,聲震四野,火紅的光亮照亮了整個成平縣城,滿樹梅花也在這一刻爭相鬥豔,映的荊非臉上一片紅豔。
荊非半眯著眼睛,眼神中七分安詳三分迷離。
來到這個世界已有十年,腦海中原來世界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淡,荊非不止一次產生懷疑,究竟原來的世界僅是一個夢,還是現在的一切是在夢裡,亦或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的?
每當這個時候,也隻有想起惜若的模樣,滿腔疑慮才會散去。
屋內一陣窸窸窣窣,接著響起節奏錯亂的腳步聲,一個身材壯碩的少年眼睛朦朧渾身酒氣,他搖搖晃晃的走出屋子進入茅房,回來時不經意向院中瞥了一眼,才發現院中有人。
“師傅師姐回鎮上去了嗎?”少年開口問道。
少年的聲音很清朗,帶著一股朝氣與自信,正是荊非當年躲避舍身殿暗殺時撿回來的周指玄,當時就連荊非也不確定周指玄到底是不是啞巴。
周指玄跟隨張景昌練拳時依舊從未開過口,後來張景昌去天嘯營任職時帶走了周指玄。三年之前,荊非果兒與袁春回來時驚奇的發現原本木然無語的小啞巴不再是啞巴,變成了一個陽光自信的少年。
周指玄叫張景昌師傅,稱呼果兒為師姐,獨獨對將他從野狗前救回來的荊非從沒有稱謂,但每個人都能感覺的到,周指玄其實與荊非最為親近,隻是這個從小流浪野外的孩子將這份情緒埋藏的很深。
又是三年過去,周指玄身上帶著陽光、燦爛,身材挺拔,胸前胳膊肌肉鼓鼓的,完全看不到到處帶回來是瘦骨嶙峋的樣子。
荊非嗯了一聲,轉頭看著周指玄道
“過完元宵就要去將軍府,那裡英才遍地,遠不是郡城武威衛能比的,你準備的如何了?”
壯碩少年本想說肯定全力以赴,總不能辜負了師傅師姐的教導,但話到嘴邊卻突然改口道
“您對將軍府比較熟,要不您親自考量考量!”
今年例假荊非公務在身回來的晚,周指玄與師傅師姐閒聊時師傅曾說過,你果兒師姐的武道天賦放在整個涵淵城都是一等一的,你資質一般,隻能在吃苦上下功夫,非是我偏袒自己的孫女,涵淵城千百萬武夫,能熬名堂的大多都是天賦不凡,你若能在武道一途上達到荊非那小子的程度,也算對得起你師父我的傳道之恩。
他清楚的記得師姐當時抱著酒壺說了句,荊非那家夥就是我也不一定打得贏。他問師姐荊非有這麼厲害?師姐咕噥了幾句很快趴在桌上睡去,他與師傅隻覺得師姐在說醉話。
事實上他對荊非的實力也很好奇,他知道荊非在神護府刑審司任職,是高如雲霄般的人物,但卻從沒見荊非真正出過手,借著酒勁,他說出了心中的期待。
荊非扭轉上身上下打量著周指玄,他眼帶笑意道
“你這小子不會是借著酒勁才說出這番話吧。”
然後荊非將酒壺放到地上自躺椅上站起來,他離開梅樹走到院中寬敞的地方,伸了個懶腰,道
“出拳要向最強者,這很好,那我便考量考量這些年在張叔那裡學到些什麼東西。”
周指玄聽了頓時酒醒大半,他咧著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眼中精光大放,戰意瞬間拔高至巔峰。
他弓背屈身,猛然一蹬就向院中荊非衝去,腳下霸烈的力量在青石台階上掀起一塊巴掌大的石片,石片飛旋,磕掉了桌子一角,勁力依舊不減,最後將掛在牆壁上的一枚紫金色葫蘆砸得粉碎。
荊非看了眼台階,又看向桌子,最後視線停頓在牆上那僅剩的葫蘆嘴上,他神情愕然,嘴角一陣抽搐,那是果兒上次回來時送給自己的禮物。
荊非緩緩舉起手掌,這時周指玄已衝到了身前,此時臉上的戰意與笑意交織在一起,活像一隻撒歡的牛犢,然後荊非露出一個十分虛假的笑,接著狠狠一巴掌蓋下。
啪的一聲,身高七尺有餘的壯碩少年應聲而倒,眼皮上翻,口吐白沫,屁股高高撅起,左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半個時辰後,荊非躺回椅子,周指玄搬來一個小木凳鵪鶉似的坐在旁邊,他懷中抱著打碎的葫蘆,正用一張浸濕了的紙張修補著,臉上沮喪又委屈。
忙乎了半天,葫蘆總算粘粘完整,隻是葫蘆底卻少了一塊,周指玄尷尬的笑了笑,抬起屁股跑進屋內尋找,荊非見其久久不出來,正要開口說算了,屋內突然傳出一陣呼嚕聲。
荊非歎了口氣,想起剛撿回周指玄的那會兒,怎麼都覺得還是小時候的周指玄可愛。
入得刑審司已有三年,這三年來荊非見識常人難以看到的風景,同樣也承受著尋常修士一輩子也經曆不了的凶險。
初入刑審司不會單獨被外派執行公務,這是慣例,一般都是跟在前輩身邊輔佐收尾做些錦上添花的事兒。
荊非處理的第一個事件是世家弟子謀殺案,說來這種案件本不該派出刑審司,通常都是當地府衙辦理,若遇難題就請當地神護府過來走一趟。
此案的有趣之處是事涉兩個世家,兩個世家祖上都是功名顯赫,其中一個世家近些年還出了個厲害人物,在涵淵城城主府當差,且身份不低。
黃家與許家本是世交,黃家的公子與許家的小姐因兩家往來密切,打小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雙方家長早早就將婚事定下。
大婚當日,高朋滿座,整個黃家紅紅火火到處洋溢著喜慶,新郎新娘拜過天地便挨桌兒敬酒,黃家與許家即便擱在整個涵淵城也是排的上號的大家族,前來參加婚宴的親友何止數百,新郎新娘招呼親友直到天色暗去才回到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