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賴竟真的止住了緩緩舉起的長刀,他想聽聽惑心想說什麼,相比他之前虐殺的幾人,惑心明顯更有趣,他不怕惑心逃跑,已是口中之食,又豈能容他逃脫。
“你的成長經曆我已了解,容貌是父母給的,長得醜,連親生父母都嫌棄,這是父母的不是,彆人嫌你醜,也並非全然都是他人之過,世人愛美惡醜乃是常情,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學,師之惰。錯不在你,錯的是這個世界,但生於世,長於世,如籠中鳥,池中魚,棲於其中也必受其所縛。我很同情你的幼年經曆,但是,殺人償命乃是涵淵律法,是世間規則,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惑心說的一本正經,神情真誠而坦然,沒有一絲調侃的痕跡,完全一副好好先生的做派。
何三賴麵具之下鼻息漸重,手中長刀再一次慢慢舉起。
一丈之外的惑心不為所動,豎起兩根指頭繼續說道:“所以,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可選,第一,放下屠刀,雖不能立地成佛,但也能從輕發落,留個全屍應該不難。第二,跟我走一趟,前麵坑已挖好,過去往那一躺,一切皆休,塵歸塵,土歸土。”
話音未落,暴起的刀罡瞬間撕裂了方麵十丈內的一切。而惑心的身影卻是早已消失不見。
惑心在何三賴抬手的那一刻果斷激發了藏於袖中的風雷符,何三賴反應也不慢,幾次出手未建功,又被如此戲弄,早已怒不可遏,此時隻想將惑心碎屍萬段。
兩人一前一後追逐於平原之上,一個身化青虹,速若流光,另一個則裹挾著濃濃的黑霧,勢如萬馬奔騰,兩人幾個呼吸後間就追出十餘裡。
意識海之中的荊非一邊留心著身後的動靜,一邊琢磨著方才惑心說的話。
人性本善還是本惡,一直都是爭論不斷的話題,至今未有定論。
修行之人先修心,講究一個明見真我,何為真我?若是簡單理解為人隨心動隻算的上淺薄。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惡藏於心中,芸芸眾生,世間百態,不過是此消彼長。惑心所謂的錯不在你而在於世界,這世界又何錯之有。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又何曾偏向於誰?
思量之間,流光一轉,惑心已落於地麵,他緩緩走出幾步來到一個土坑旁,坑內土色潮濕,帶著淡淡的青草味與土腥氣,顯然剛挖不久,土坑旁邊一塊石碑靜靜而立。
遠處何三賴遁光如黑雲壓境,洶湧而來。黑霧散去,露出一身煞氣的何三賴。
何三賴陰狠狠的盯著惑心,沒有說話。
惑心笑嘻嘻的說道:“前次一戰未能分出個雌雄,今日一戰,既分高下也定生死,三賴兄可敢應戰!”
惑心說完,身旁空氣閃過一絲漣漪,十二名錦服行走向後現身。
黃楚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惑心,實則心中一片疑惑,說好的等人進入法陣範圍再動手,提前讓自己等人現身是何意義?最主要的是他明顯感覺荊非像是變了一個人,氣質與神態都與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隻是黃楚等來的不是解釋,而是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聲低鳴,平地上升起一道翠金色光幕,很快光幕結為一個五裡方圓的罩子,將何三賴與惑心等人隔開。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僅是黃楚等人驚呆了,何三賴驚呆了,藏匿在遠處暗中觀看的一對蒙麵人也驚呆了。
黃楚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惑心,他想問一句,人還在外麵,開啟陣法是什麼意思。
何三賴看了看逐漸淡去的卻並沒有消失的光幕,再看向惑心等人,啥意思,要先敲門嗎?
遠處躲在暗中的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疑惑,難道還有其他後手?
惑心沒有在意一眾人的神色變化,仰著臉,用下巴指著何三賴說道:“此陣名曰縛靈地鎖,有壓製修為之效,我神護府依舊十三人。現在還是兩條路讓你選。轉身離去,天高地遠任你馳騁;向前一步,安安靜靜的躺在坑裡讓咱們給埋嘍。”
惑心伸手拍了拍身下的石碑繼續說道:
“瞧瞧,上好的石料,千萬年不壞,堪稱是另一種不朽,墓誌銘早已刻好,世間欠我一聲問候。”
黃楚表情呆滯的看向石碑,果然見上麵出現一排字,不知是什麼時候刻上去的。
何三賴周身散發的煞氣越來越濃鬱,麵具下三個孔洞中滲出的黑色死芒幾近實質。
他再也不能忍受,隻想將那張令自己厭惡的臉撕成粉碎。
“去他娘的狗屁法陣。”
何三賴一步踏出,戰團就此展開。
修行者注重個人修為,當一個人修為絕頂,可蔑視一切,橫壓眾生。
何三賴憑借那詭異麵具雖然棘手,但麵對鎮壓三百六十州氣運的涵淵城城來說依舊算不得什麼。
有了前次交手經驗,神護府眾行走可謂做足了準備,附近州郡的資源大量調用,可以說武裝到牙齒,隨便一個拉出來都可越階戰鬥,更不用說神護府繁複龐大的合擊體係。
此時荊非等十三人所結戰陣名為十三章,脫胎於行伍軍陣,十三人成陣,內含十三種變化,攻防一體,進退有度,再配合各種法寶符籙,何三賴感覺像是陷入了沼澤之中。
眼見何三賴處境不利漸落下風,遠處暗中觀察的其中一人有些坐不住了。
“這樣下去庚字號宿主怕要被擒了。”
一個略帶口音的聲音說道。
“三眼邪麵宿主近乎不朽,哪那麼容易敗的。況且,我們一出手,就正中對方下懷。”
另一個聲音冷冷的說道。
“什麼意思?”
“附近還藏著彆人,我隻能隱約捕捉到對方一縷氣息,暫時確定不了位置,我估計對方是故意顯露氣息,好讓我們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