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非回到涵淵城已是半個月以後,正趕上將軍府為各地保送的錚錚兒郎舉行歡迎會。
大會的內容很簡單,可概括為三個字:吃,喝,懟。
將軍府的活動往往都充滿著行伍風格,簡單利落,拳拳到肉。
周指玄等到來的數千狼崽子們剛來就見識了特意安排的萬人軍陣演殺,那衝天而起的罡煞之氣將三裡開外原本意氣風發嗷嗷叫的小夥子驚得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再沒有比這更霸氣的下馬威,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軍陣演殺結束是授銜儀式,能被推舉而來的不僅個人實力出彩,還要有顯赫的軍功。
接著是切磋交流,隻不過經曆了剛才震人心攝人膽的演殺,新晉將官們都變得拘謹起來,這讓切磋變得有些平淡乏味。
但將軍府辦事又豈會讓人失望,開始的下馬威隻是為了讓這些新將官們增長眼界,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接下來的安排才是每次歡迎會的重頭戲。
一車車的酒水與烤肉送進場,酒是火燒喉,肉是妖獸肉。
一人飲,眾人飲,觥籌交錯伴隨著粗獷的行酒令,新將官們很快打成一片。
吃與喝的真諦在於酒肉雖交不了知心朋友卻能讓生麵孔變成熟麵孔,但燒酒與妖獸肉的結合還有一個效果,那就是刺激氣血。
本就血氣方剛的少年經此一激,各個如同點著引線的火藥桶。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好想乾架”。
接著不合時宜的出現了罵娘的聲音,這是有人在挑釁,有機敏的新人察覺這是有人在故意添火,但略一琢磨就明白這十有八九是將軍府的安排,所以一個個都裝聾作啞當做不知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若是這火苗燃放在數千人的校場會如何?
答案是爆炸。
那一夜,旋轉,跳躍,拳拳到肉,血花四濺,骨骼碎斷,叫罵聲、呦嘿聲一直持續到天明。
第二日,荊非來到營帳時周指玄跟粽子似的躺在床上,身上纏滿了繃帶。
同一營帳的還有四人,各個帶傷,見進來之人穿著神護府的錦服都不由得悄悄打量。
看了眼呼吸平穩正熟睡的周指玄,荊非伸腳踢了踢床鋪道:
“裝什麼裝,沒死就把眼睛睜開。”
鋪上的周指玄緊抿著的嘴巴伴著一絲不正常的抖動,裹著厚厚繃帶的胸口出現劇烈的起伏。
荊非有些懵了,這小子是怎麼了,昨夜的那場混戰他是知道的,這是將軍府獨具特色的新將官歡迎儀式。周指玄渾身散發的委屈緊兒是荊非難以理解的,即便是當初初遇之時與野狗對峙也沒有這麼脆弱,他至今還記得幼小的周指玄麵對奪食的野犬臉上滿是堅強與凶狠。
“這位大人,六子的手指被人給掰了,昨晚打的太狠,又喝了點酒,今早醒來六子才發現手指不見了。”
荊非聽了愣在當場,這架打的手指都打沒了,回頭看著嘴皮子越發哆嗦的周指玄,荊非理解的同時也倍感無語,都是狠人啊。
此地為將軍府,常人可很難進來,便是神護府行走沒有特彆手瑜也會被拒之門外,就好比在神護府中很少能看到將軍府與城主府的人。
荊非穿著雖是行走的統一錦服,但能進出將軍府軍帳,其身份必定不一般,幾人可從沒聽說周指玄說起過認識如此身份之人,再觀察兩人的表現,關係鐵定然不一般。
其中一個右腿和胳膊打著木板的圓臉青年習慣性的眨著眼睛,心思逐漸活泛起來,他望著荊非小心翼翼的說道:
“昨天晚上大夥兒喝的正酣,隱約聽到有人在爭吵,緊接著就聽到打鬥聲,在咱們武威衛,打架那是常有的事,我們幾個正準備過去看熱鬨,誰曾想不知是哪個天殺的照著剛子的後腦勺就是一拳,當時人很多,沒吵兩句就打了起來。您也知道,在咱們軍中拳頭才是硬道理,結果越打越亂,原本是我們與黑了剛子的那夥人捉對單挑,打著打著突然又斜插出一夥人,這夥人見人就揍…”
“行了行了,囉哩囉嗦的,兩句話的事情你扯那麼多乾嘛。有人說六子是怪胎,我們當然得找場子,隻不過架是打贏了,指頭丟了倆兒。”
說話的是最拐角鋪上的剛子,被人腦門上黑了一下,這會兒腦袋還在嗡嗡作響。
荊非聽罷麵色平靜,將軍府的迎新儀式哪怕再激烈,終究在規則之內。時下雖有舍身殿為首的魑魅魍魎暗地裡興風作浪,但這天下終究是在天元十二城轄下,各地方雖偶有動蕩但在荊非看來還是有些小打小鬨。
周指玄幾人看似軍勳卓越,實則並沒有經曆過多少生死磨礪,即便是昨夜看似激烈的亂鬥,他們的潛意識裡也會認為不會人命,所以出手終究會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