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殿!
“趙蘊卿!我是何卉卉啦!你睡沒睡啊!給我開一下門好不啦!”
寧遠殿的大門外,傳來了重重地砸門聲。
“才人,何卉卉是誰啊?您認識?”富春姑姑麻利地捆著宮女,宮女被打的有點狠,現在昏昏沉沉的。
聽見這豪邁的自報家門,富春姑姑自問,宮裡原是沒這麼個人,是以去問蘊才人。
“不認識啊……哎?她姓何?”蘊才人乾活的手頓了頓。
“是啊,這大嗓門,想必是新入宮的……哦,是了,老奴記得有一位何良娣跟您一趟入宮,想必是她了。”富春姑姑捆好她手上的宮女,過來幫忙。
蘊才人把繩子遞給她,順著她的話回想了一下。
想起來了,鎮遠將軍姓何,名叫何靖,和定國公沾著點親,若要嚴肅的論資排輩,卻比蘊才人低了一輩,是她的大表侄子。好在這親實在太遠了,家裡沒人當回事。蘊才人自己也抹不開麵子,好端端讓何大哥哥喊自己大表姑。
何靖的父母病亡時,他才十二歲,無依無靠,千裡迢迢投奔遠親定國公。可憐他一個南方人,當年在潁川吃不慣住不慣的,冬日裡凍得病了幾回,還日日惦記著養在外祖家的小妹子,好高一男的,天天擦眼抹淚的。
等到幾年前何靖中了進士,回到故鄉暫時做個員外郎,頭一件事就是把小妹子接回家來。
不知道的人總說,定國公府肯定給何員外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他日日擔心妹妹也受同樣的委屈。
蘊才人每每想起這事,都替祖父覺得百口莫辯。
說出來誰敢信,何將軍這舉措,都是祖父跟何靖念叨出來的,祖父總說他妹妹寄人籬下一定很苦,有點啥事也沒親兄弟出頭,有人欺負了你也不知道,等發達了千萬不能不管妹妹,不然往後見了爹娘,看你小子怎麼交代。
硬是說的何靖哭成一條狗。
想來滑稽,這麼個有事沒事大哭一場的人,如今戰功赫赫,已經封了鎮遠將軍,這些年何將軍在北境戍邊,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夫人陸氏主持。
他那個小妹子此次也入了宮,聽人說封的是良娣。
聖旨送到何府那天,陸大嫂子愣是哭暈過去了。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愛哭這件事上也要夫唱婦隨。
好巧不巧,活在傳說中的何良娣本人來了。
“還沒睡吧,我是何卉卉啦,何靖是我哥!你們認識的呀!我過來串個門呀,哎怎麼沒人開門啊?”何良娣用力砸門,把宮門砸得震天響,又嗲聲嗲氣地喊,“趙蘊卿!我來找你串門呀,哎呀你怎麼還不開門,不會是睡了吧。”
這可咋整,蘊才人位份低,寧遠殿就富春姑姑帶著兩個宮女伺候。
現在寧遠殿全體人員集中在角房裡,每個人都不太可能去招待她。蘊才人和富春姑姑頂著哐哐的砸門聲,把兩個宮女捆好,實在不敢把宮女就這麼扔下。
“才人,得快些。”富春姑姑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儘量我儘量,你彆急啊……”她撿起地上的巫術教輔書,翻開看了看高深莫測的咒符,歎了口氣。
“咋了才人,是不是燈太暗了?”富春姑姑滿臉崇拜地看著她,儘力想做好一切保障工作。
“沒事沒事,問題不大,莫慌。”蘊才人安慰了她一句,也安慰了自己一下。
應該就是這一頁了,上麵還有自己的筆記,看意思是快睡著的時候寫上去的。
富春姑姑屏息凝神,整個人看上去都很虔誠,像極了在佛寺裡求神的香客。
這就搞得蘊才人有點心虛了,她拿著自己破破爛爛的書,根本看不出來往生符應該怎麼畫才是正確的。
算了,還是看看箱子裡有啥能用的吧。
昏暗的燈下,蘊才人在亂七八糟的箱子裡翻找裡半天,才摸出來了一遝黃紙符,上麵用朱砂畫著符。
好麼,這都給預備好了……母親對她了解頗深,知道她畫的符不靠譜,給她帶了厚厚一本,讓她儘量能用一段時間。
“才人,那個……”富春姑姑說了半句話,被她抬手製止了。
現在隻需要集中精力了。
蘊才人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這個卦象的起符咒怎麼念來著……想起第一句,後麵幾句跟著就出來了,但是第一句怎麼都想不起來。
“趙!蘊!卿!”何良娣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出吃奶的勁吼了一聲。
“才人,咱得快點,來的是何良娣,位份比您高出許多,就這麼晾在門口,實在有失禮數。”想起自己還是個教引姑姑來著,主子失了禮數,她第一個就要擔責任,富春姑姑憂慮地勸著。
“那您出去,讓她原路回去。有人想殺我,眼下不方便和旁人走得太近。”蘊才人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總算是想起來了,她深吸一口氣,開始了吟唱。
富春姑姑並沒有出去,她就坐在一邊,幫忙扶著宮女,頗為不離不棄。
咒術念得流暢婉轉,甚是好聽,富春姑姑暗自慨歎,這宮裡當真是藏龍臥虎,早幾年出了一個洛婕妤,能歌善舞的,可惜沒幾年歿了。如今又來了個會捉鬼的,想必也可以解決一下宮裡平均壽命不高的曆史遺留問題。
沒多一會,蘊才人的吟唱進度過半,自知這兩個鬼魂要開始做困獸之鬥了,便揮了揮手,示意富春姑姑躲開。
正揮著手,宮女的眼睛忽然大張開,一整圈的眼白都露了出來,在地上奮起反抗,差點把富春姑姑掀個跟頭。
蘊才人的咒念得快了不少,心想你也不怕把眼珠子瞪了出來。
她從地上站起來,一伸手摸到桌上的油燈,嘴上的咒不停,手裡把燈高高舉起來。
“何不學仙塚累累,何不學仙塚累累。”
重要的咒符念兩遍,宮女在燈火的籠罩下,額頭上的青筋根根凸起。無奈被符壓著,宮女渾身動彈不得,臉上寫滿了怨毒。馬上就要出魂了,吊死鬼的魂受不了符咒煎烤,現在已經到了極限。蘊才人額角滴下汗珠,抓著油燈的手也開始冒汗了。
她深吸一口氣,兩指並攏,向宮女的眉心點去。
“我說你們玩兒什麼呢?怎麼不給我開門啊,還要我自己翻牆進來看看!”角房的門被猛地推開,一陣狂風灌進來,何良娣一大步跨進屋裡。
嗯,這場麵超出了何良娣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