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珵燁搖頭歎氣,像個苦口婆心的教書先生,把考試重點掰開了揉碎了教給笨學生,隻希望這個不成器的學生可以考個好成績出來。
說完之後,朱珵燁做出了和裔姑姑同款的表情,一臉嫌棄地翻了她一眼,似乎很猶豫往後選秀要不要考量一下秀女是否足夠聰明。
“去壽康宮都聽到了些什麼?看到了些什麼?”看見蘊才人使勁點頭,一臉認真肅穆,朱珵燁也重新緩和了口氣,慢慢地喝著茶問道。
“都是林廢太後做過的孽,妾看著它們占地方,已經將它們悉數超度了。”蘊才人察言觀色,沒敢告訴朱珵燁,有一個鬼昭儀說他的壞話,讓自己離朱珵燁遠一點。
朱珵燁一口茶噎在嗓子裡,被狠狠地嗆了一口。
“朕留著它們還有用,你……都超度啦?一個沒給朕剩下?”他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平靜下來以後甚是委屈。
“陛下留著它們啥用啊,大明宮裡陰氣太重了,久而久之對誰都不好。咋整啊現在,也叫不回來了都……”
蘊才人有些頭大,她實在不知道冤魂能有什麼用,雖說沒什麼戾氣,但是剛一走進壽康宮,就感覺身體像是被冰浸著,站在大太陽底下都是寒氣。
眼見著朱珵燁放下茶杯,不斷地揉著太陽穴,蘊才人也不敢說,也不敢問。
大家都說伴君如伴虎,這個虎,不是,這個君王雖然看上去不著調,可是萬一發脾氣呢會不會也很凶殘。想到這,蘊才人屏息凝神不敢大聲說話。
“皇帝不好當,朕想禪讓了,你好好學怎麼辦事,等朕被你們這些人氣吐血了,你就替朕過來做皇帝啊。”朱珵燁滿臉生無可戀,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嚕咕嚕喝了幾口。
陛下,您不覺得您有點叛逆嗎?
蘊才人打量著朱珵燁,依稀記得這位兄台今年快三十了,說話做事為何還如此讓人撓頭。
她實在拿不準,皇帝是不是平叛之後飄了。還是說平叛其實都是趙皇後的功勞,入宮那日見過趙皇後,渾身都是……
王霸之氣。
“鬼魂你先不要隨意超度了,專心考慮到底是誰看你不順眼準備殺你,生死攸關啊你可給朕長點心!有人想殺你又不是有人想殺朕,怎麼朕比你還著急。行了不說了,朕要跟朕的趙將軍議事了。”
不等蘊才人回答,朱珵燁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又怕她仍舊不當回事一樣說到“給朕省省心啊!好好搞明白都是誰看你不順眼!這不是潁川啦!沒人天天圍著你轉!”
每說一句話,朱珵燁都敲一下蘊才人的腦門。蘊才人險些以為皇帝準備敲死她一了百了。
話音未落,朱珵燁眼睛一閉向後倒下,隻留在地上一個小木偶。
“敲得有點疼……”蘊才人揉著額頭,見人已經走了,便自顧自地撿起木偶來,讓它坐在窗戶邊上曬太陽。
這堆事應該從何處查起,蘊才人現在是沒有注意的。她眼下仍舊打算先睡上一覺,中午還要去找鄭妃娘娘吃午飯。
對了,鄭妃娘娘也是疑似買凶殺人的嫌疑人之一哦……
想到自己把鄭妃娘娘宮裡狗仗人勢的姑姑扔在原地,蘊才人自己偷著笑了起來。直到躺在床上,快要睡著的時候,她才終於逐漸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太對。
東偏殿裡的煙味越來越重,刺鼻的焦糊味也慢慢彌漫開來……
蘊才人猛地睜開眼睛,被滾滾黑煙嗆得睜不開眼,雙眼被熏得直流淚。
“蘊卿!蘊卿!你快出來!著火了!!!”何良娣的聲音在滾滾濃煙裡,變得模糊不清。門被人鎖死了,蘊才人聽見了何良娣重重的拍門聲,隻覺得頭痛欲裂。火燒到了裡間,瞬間就衝著蘊才人撲了過來。
她依稀看見,熊熊黑煙裡,有一個人踏著火焰過來,將她背在背上。
“趙蘊卿,你不應該回京都來的。”
那人在她耳邊輕聲說了這樣一句話,蘊才人很想問問原因,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蘊卿,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蘊卿,不要裝睡,我知道你醒了。”
溫和寧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蘊才人心想我是醒了,但是躺著很舒服,我現在就是想睡一會誰來都不好使。
“蘊卿,你再不睜開眼睛,就永遠也不會醒了。”
這聲音的主人真有意思,是不是永遠都隻會這麼一個調調。說這麼一句話,也還是用平靜如水的嗓音,你彆說還真的挺好聽的。
蘊才人受到了脅迫,被迫睜開眼睛……
青衣仙人在她身邊席地而坐,用手上的團扇輕輕給她扇著風。
“聽說你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煩?”青衣仙人問,平靜如水的聲音聽上去……特彆像一個在瓜地裡吃瓜的猹。
蘊才人看見神仙,想起前幾日她們還見過麵,進而想起神仙跟她說什麼“天譴將至”。
這幾天過得比較充實,神仙交代的事蘊才人一點兒沒想起來。人間的事卻遇到了一籮筐,麻煩也接踵而至。
“神仙您能不能救救我,我進宮這麼幾天,已經倒黴透了,幾乎是個人都想殺我。你不是那天還讓我管管什麼……天譴是嗎,我得活著才能幫你搞你那個天譴的事啊嗚嗚嗚。”
神仙扇風,涼颼颼的還很舒服,蘊才人想起剛剛的煙熏火燎,後怕地深吸了幾口氣。
“神仙,我在那邊,在寧遠殿那邊還好著沒?是不身體狀況夠嗆啊?”
“活著,你幾次遇險都有貴人相助,這次也不例外。”神仙的聲音真好聽,這樣祥和寧靜的聲音,蘊才人心想自己願意在這聽一天。
“您知道是誰想乾掉我嗎?”蘊才人睜開眼睛,看著神仙漂亮的下頜問道。
“每個人。”
神仙低下頭看著她,微微地笑著。
“不想讓你存在的,是每一個人。你說的很對,幾乎隻要是個人,就都很想殺掉你。”
蘊才人咽了咽口水,心想神仙您能不能彆這麼看著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