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殿!
寧遠殿本就不大的院子裡,侍衛來來回回把燒焦了的家具搬出來。滿院子的宮女太監,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大太陽底下曬著出了汗,汗珠子就順著臉淌下來,在滿臉的土灰間衝刷出來一道一道溝壑。
寧遠殿院子裡,富春姑姑滿臉黑灰,頭發也散開了,衣服也臟了。要不是她老人家正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一眾丫頭太監,蘊才人險些認不出來。
蘊才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富春姑姑。
進宮那日開始,她見到地富春姑姑就是一絲不亂的,說話走路穿衣梳頭,樣樣都叫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不過在一院子叫花子一樣的人中間,管事姑姑的氣度還是有的。聽富春姑姑說過,她是跟隨趙皇後平叛的舊人,進京之前也是殺過人,現在看她臨危不亂的氣勢,蘊才人是信了她的話的。
“霞丹,你去門前迎接著,張太醫來了彆晾著人家。”
“佩芝,身上好些了嗎?那就好你去幫才人把衣服整理好,仔細著些看才人昏睡中咳嗽,你就去拍拍背。”
“白芷,胳膊好些了嗎,那你跟著小貴一起去打盆水,要熱水,幫才人把臉擦乾淨。當心你的胳膊彆又碰傷了。”
“你不是伺候何良娣的雲杉嗎,哦良娣叫你過來幫忙,謝過良娣那你去稟告一下皇後娘娘這裡的事。”
芷蘿姑姑在邊上給富春姑姑打下手,這兩個人自打住在寧遠殿裡,芷蘿姑姑就一直看不慣富春姑姑的管教方式,總認為她太過寬鬆大家太過沒規矩。
現在倒是難得的和諧。
看見披著鄭妃娘娘外殼的蘊才人出現在門口,芷蘿姑姑趕著上前問安“娘娘安好,此處混亂危險,走水的緣故也沒查清楚。您看您要不先回宮裡去,當心衝撞了您?”
蘊才人不欲同她說多,隻是拉著芷蘿姑姑問“勞煩您去替富春姑姑一會兒,叫她出來一下,我這有急事要同她說。”
芷蘿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見富春姑姑現在已經快要起飛了,腳不沾地地在院子裡來回奔忙,頓時麵露難色。
“同你們宮裡的蘊才人前些日子遇刺有關的,你讓她出來,這事我要當麵同她講。遲了我可就不說了。”
“鄭妃娘娘”一臉寵妃的驕傲蠻橫,芷蘿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轉頭去找富春姑姑了。
幾步開外,富春姑姑遠遠看見,便伸手攏了一把頭發,仍舊和往常一樣,端著讓人挑不出錯的步伐,麵帶微笑走了上來。
“鄭妃娘娘安好,今日為何一個人來了?伺候的人也不跟著,我們寧遠殿地方小,大夥都沒見過世麵,沒得怠慢了您。”
富春姑姑一席話說得夾槍帶棒,不知道對鄭妃娘娘有多大的意見。
蘊才人回頭看了一下,見虹玨和蔻玉還沒趕上來,便趕緊拉著富春姑姑的袖子小聲道“姑姑我是趙蘊卿,我剛睡醒就變成鄭妃娘娘的……”
富春姑姑猶疑的神情,蘊才人便繼續壓低聲音“真的,我從壽康宮回來又見到陛下了,陛下仍舊用他的厭勝過來,來了之後說了幾句話,我見你還沒回來,就睡了個回籠覺,結果剛躺下沒一會兒就走水了。”
“進來說。”富春姑姑環顧了一下四周,果斷拉著蘊才人進院子,一路走到後院裡,找了間僻靜的房間,四下裡又看了一圈,便將門窗全關上了。
不知是什麼緣故,來來往往的丫頭太監紛紛側目,看著蘊才人,不對,看著鄭妃的神情……不大友好。
“姑姑,鄭妃是不是人緣不太行,怎麼一個個都是這個表情。”見到富春姑姑以後蘊才人安心了不少,也就有了閒心去操心彆人。
“鄭妃娘娘的模樣人品自然不錯,隻是她宮裡有好些個不懂事的奴才,慣會狗仗人勢,鄭妃娘娘臉麵軟不大願意搭理,便成了今天這種局麵。”富春姑姑和藹地說,並不講鄭妃的壞話。
“那您為啥也不喜歡她?”蘊才人心想真的嗎我怎麼不相信,你剛剛夾槍帶棒地說了一通,我全都聽見了。
“您先管管您自己,這是怎麼搞得?剛剛可是自己在寢殿裡點燈了?為何會忽然間走水,還有您怎麼……”
“我也不知道!我回去以後,見到陛下過來提點我,我說了幾句話便去睡回籠覺了!”
“大姐你咋換臉了,對洛婕妤就是和你一樣換了一副軀殼回來,回來就裝作不認識我。”
房間裡一個尖尖細細的嗓音響起,蘊才人知道是小鬼湊過來了,但是環顧了一大圈,愣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這呢,你往哪看呢?”小鬼有些不滿。
“我……看不到啊……”蘊才人看了一大圈,小鬼圓滾滾的腦袋沒有進入她的視野。
過了半晌蘊才人反應過來,她用的是鄭妃娘娘的身體,而鄭妃娘娘……
“鄭妃娘娘是個瞎的,我想起來了。”小鬼替她說了出來,不住地唉聲歎氣。
富春姑姑在一旁看著這一切,沉吟片刻說道“你跑到了鄭妃娘娘的……這叫什麼,軀殼裡,那鄭妃娘娘哪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