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阿秀問“你們吃午飯了嗎”。宗小子說“還沒有”。梅姨問“這兩位是”?她說“我老家的親人”。梅姨“我去準備午飯,你們先聊一會”。她說“彆站著了,進來坐吧”!小二點了點頭,笑了笑沒說話。
梅姨一個人去了廚房,三個人在客廳裡坐著。客廳裡有一隻奇特的貓,貓歪在沙發上正在睡覺。沙發坐上去很是舒服,客廳布置的樸素獨特。有一個旋轉的木梯,梯子直達二樓臥室。家裡收拾的整齊乾淨,感覺住在這裡很舒適。
餘阿秀問“是不是有什麼大事”?宗小二說“我來這辦點事,順便來看看你。幾年沒見了,你變化很大”。她說“時隔多年,造物弄人”。小二說“你看上去有點憔悴,一定經曆了什麼事”。
餘阿秀笑了笑沒說話,年輕時的美貌依然在。她把貓抱在了懷裡,提起了貓的前爪子。讓大貓扒在自己的肩上,抱著它就像抱一個孩子。這貓很溫順慵懶,它的眼睛會發笑。它是一隻機靈的貓,它是一隻幸福的貓。
梅姨把飯菜端上了桌子,中午吃的是飯和羅漢菜。羅漢菜是寺廟裡的常菜,一道大雜燴的什錦素菜。佛家人注重勤儉樸素,不吃葷的和腥的食物。她們沒有吃大魚大肉,沒有吃海參鮑魚龍蝦。她們有豪宅豪車,吃穿卻非常樸素。
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每個人麵前都有一份飯。梅姨一個人在忙來忙去,就像是一個雇來的保姆。梅姨長得大方漂亮,她笑的樣子很親和。她也一樣穿著很樸素,日子過得像是在修行。遠離了鬨市,尋找著寧靜。
梅姨拿來了一瓶橙汁,這瓶子是玻璃透明的。她把杯子擺在桌子上,杯子也是玻璃透明的。橙汁紛紛被倒進了杯子裡,把杯子放在了每個人麵前。第一杯先給的宗子,第二杯給的是小二。第三杯給的是餘阿秀,最後一杯給的是自己。
梅姨說“橙汁是上午榨的,我放在了冰箱裡”。梅姨笑了笑拿著空瓶子,一個人又往廚房走去了。餘阿秀說“阿梅你彆忙了,先過來吃飯吧”!梅姨說“我洗點蔬果,你們先吃吧”!餘阿秀說“吃吧”!
餘阿秀講話有一點費力,她一直在故意掩飾自己。她的表情刹那間很痛苦,宗小二發現有點不對勁。他假裝什麼都沒有察覺,一個人吃著自己的飯了。梅姨端來了很多的水果,有櫻桃藍莓草莓和山竹。
梅姨把水果放了下來,這才坐在桌子旁吃飯。餘阿秀安靜地吃飯,突然抬起頭笑了笑。她看著宗子,眼神很溫暖。宗子也在安靜地吃飯,她吃得很開心很滿足。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橙汁。她看著餘阿秀,顯得不好意思。
餘阿秀問“好吃嗎”?宗子說“這菜比宗小二做的好吃,這果汁是我喝最好喝的”。宗小二說“我菜做的也不錯,和大廚一個級彆”。宗子說“小二的廚藝不錯,給我做一日三餐。我從小吃到大,我都快吃膩了”。
餘阿秀問“宗小二還會做飯”?宗小二說“做的馬馬虎虎,隻能湊合著吃”。宗子說“小二平時挺愛吹牛的,怎麼突然變得謙虛了”。宗小二說“我說我說的都是吹牛,你非說我說的是理想“。
餘阿秀問“宗小二還愛吹牛”?宗子說“我挺喜歡他吹牛的,他吹牛的樣子有趣。彆人都不相信他,就我自己相信他。這個宗小二有點意思,他和彆的人很不一樣。他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愛抽煙和賭博”。
餘阿秀問“宗小二還賭博”?宗小二說“就和朋友打打牌,打個一塊兩塊的”。宗子說“這一塊兩塊加起來,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幾年時間過去了,最後欠債六十萬。現在有家不敢回,就等著賣房子了”。
餘阿秀問“宗小二欠了六十萬”?宗小二說“這孩子就會瞎胡扯,我怎麼可能欠人的錢。這玩笑可不能亂開,你這就是無中生有。請你給我小二點麵子,要不然不帶你旅遊了。那個事回家再商量,又不是什麼大事情”。
餘阿秀問“什麼事”?宗子說“我的飯飽了,想吃點水果”。梅姨說“水果就是給你準備的,我把水果給你端過來”。宗小二說“讓她自己來,不用太理她”。梅姨說“你多吃點水果,我去拿點酸奶”。
餘阿秀“你是不是真的欠彆人錢了”?宗小二說“你清楚我的為人,我不可能賭博的。就彆談欠彆人錢了,我這人就是不差錢。她纏著我去火車站,非要去看一看火車。我說明天帶她去,她有點不聽話了”。
阿梅說“這有什麼難的,一會我帶你去。我火車站裡有朋友,我帶你不買票進站。你可以走在火車道上,你可以走進火車裡麵。你想看多久都可以,吃飽了喝足了再去。你要想去看飛機,我就帶你去機場”。
宗子說“太好了,我飽了”。宗小二說“你怎麼不上天,就彆添麻煩了”。梅姨說“沒什麼麻煩的,我們收拾好就走”。餘阿秀說“既然來了,多住幾天”。宗小二說“這孩子被我慣壞了,她整體還是不錯的”。
餘阿秀說“阿梅帶她買點吃的穿的,彆忘了去菜市去轉一轉。我晚上的時候親自下廚,做幾道自己拿手的好菜”。梅姨說“你可是幾年沒下廚了,你在家裡要好好休息”。餘阿秀說“沒事的。我開心”。
宗子拿著一瓶酸奶,跟著梅姨就出門。兩個人先去了商場,然後又去了飛機場。去了火車站,去了菜市場。買了質量很好的衣服,買了些化妝品和首飾。車子穿過了長江大橋,車子經過了繁華街道。
梅姨熱情又親切,宗子玩得很開心。梅姨給她買了耐克鞋,買了褲子襪子和外套。兩個人走進了內衣店,給她又買了幾件內衣。恨不得把商場都買下來,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回家。兩個人逛了逛,玩得還算儘興。
餘阿秀坐在沙發上,她看上去總是疲憊。宗小二看得出一些事情,覺得餘阿秀好像得了病。看上去病的還不清,臉色蒼白說話無力。大肥貓蹲在沙發上,像一個愛笑的孩子。自從她看到了宗子來了,就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宗小二問“你病了嗎”?餘阿秀笑了笑,一時沒有說話。她懷裡就抱著貓,深情地看著小二。她說“你跟我到樓上來,我想和你說說話”。餘阿秀往樓梯口走,她懷裡抱著大肥貓。走路有點走不穩了,小二就攙扶了一把。
樓上的臥室很整潔,窗台上養了一些花。一眼可以望到小山丘,望到遍地的各種小花。可以望到遠處的森林,可以讓人有無限遐想。在這個寧靜的地方居住,時間久了會讓人思考。思考生活和日子,思考從前的時光。
餘阿秀坐在書桌前,輕輕地拉開了抽屜。拿出了本子和筆,在紙上寫了日期。這是她的日記本,記錄著吸毒的事。她翻了翻幾頁紙,把本子給了小二。她一個人躺在床上休息了,小二就拿著本子下樓去了。
筆記本記錄著一些事,關於餘阿秀的這些年。從她結婚到離婚,從她吸毒到戒毒。她經曆了很大的折磨,有時候有自殺的傾向。沒有食欲,精神不振,精神錯亂,幻覺幻聽。經常妄想一些事,經常會浮躁不安。
記事本中提到很多件事,都是關於來自病的折磨。她不經意間染上了艾滋病,後來又被查出來了乳腺癌。她寫了對未來日子的憧憬,她寫了很多要懺悔的事情。她寫了她回憶年輕時的事,她寫了人生的缺憾和感傷。
宗小二簡直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在他眼前。餘阿秀沒有過得很幸福,她記錄了很多悲慘的事。她就一個人躺在床上,眼淚早已浸濕了枕頭。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和故人,想想自己一晃而過的青春。
宗小二瞬間明白了些事情,餘阿秀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他回到了二樓的臥室,就坐在了書桌的旁邊。在筆記本上的空白頁,提起了桌子上的鋼筆。他提筆就寫了四個字,把筆記本放進了抽屜。這四個字寫的很好,這四個字刻骨銘心。
宗小二搬著椅子,放在了床的一邊。餘阿秀側躺在床上,望著小二一動不動。小二幫她把眼淚擦乾,她露出微微的笑容。小二也開始想了些往事,想想年少時的那個自己。他有一種久違的感覺,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餘阿秀說“我可能很快就會離開了,我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我把想說的都寫了寫來,因為我說話覺得很費力。我是個活在黑夜裡的人,這些年像一個行屍走肉。沒有了嘴巴和耳朵,隻有紙筆和一盞燈”。
餘阿秀說“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幸福的,回頭看看才知道都是幻想。當初我對美好的向往,不知不覺就都走了樣。想想年輕時的人的模樣,被風吹到會發笑的臉龐。我曾經為了生活掙紮,最後不辭而彆遠去了”。
餘阿秀說“一晃就已經過了半生,青絲開始變成了白發。有的時候我驀然回首,才發現對不起很多人。這個世界果然有因果報應,我時常會一個人黑夜懺悔。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用淚水,洗去了我內心的醜惡和罪過”。
餘阿秀說“我這一生隻有一個孩子,我卻沒有勇氣和她相認。我生下了她拋棄了她,我隻能默默為她祈福。我感覺得到她很幸福,這是我最欣慰的事情。我想你明天就帶她回去,我想以後就彆再回來了”。
餘阿秀說“我已經到了病入膏肓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半年之後我沒有死,我一定會回去找你們的。如果等到來年的春天,你沒有等到我的音訊。我會在天堂裡為你們祈福,但我更願意去天堂裡祈福”。
宗小二說“人生苦短好好活著,我們已經很幸福了。等到了明年的春天,我還會帶她回來的。如果你活的好好的,我們就把你帶回去。給你做一日三餐,也給你熬製湯藥。你就坐看天空,在家好好養病”。
餘阿秀說“我要種滿院子的花,種我最愛的牽牛花。我想住在僻靜的地方,我想在家裡相夫教子。教孩子念書識字,喂養牛羊和馬屁。你下地裡去耕田,我就在家裡補衣。吃著粗茶淡飯,從此不問世事”。
宗小二說“隻要你安心養病,一切都會好起來。我要把曾經沒做的事,我要做十遍百遍千遍。我要把曾經的遺憾,用餘生把它都填滿。擇一山居住到老死,擇一人相依過一生。生時睡一張床,死後進一個穴。
餘阿秀“如果時光倒流,我願意跟你走。現在我哪都去不了了,我好想一人長眠不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不知道自己是睡了,還是早就已經死了。覺得一切都是夢,這個夢紛紛擾擾”。
總宗小二說“你哪裡都不用去,你就在這裡等我。等風吹過你的窗台時,我就會站在你的麵前。我會趴在你的耳邊,說說我的夢和遠方。說說我的理想和信仰,說說我的故事和愛情。我們就坐在窗台上,看夜裡的星星月亮”。
餘阿秀說“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去哪裡都無所謂。我想跨過高山,我想穿過河流。我想去遠方,我想看大海。你要緊緊地拉住我的手,千萬不要讓我走丟掉了。要不然我會後悔一生,這一生都將會很痛苦”。
餘阿秀坐在床上,小二扶她下了床。兩個人下了樓,坐在了沙發上。餘阿秀有點口渴了,小二就去倒了點水。兩個人歇息好了,就往山丘走去了。坐在了長椅上,望著這些野花。望著一列火車穿過,望著天空和大森林。
兩個人就靜靜地坐著,各自想想心裡的事。行走在山丘上的小路上,蹲下來摘幾多路邊的野花。感受著被風吹走的時光,歲月一去再也回不來了。短短的路有說不完的故事,自己想想就什麼都不說了。
晚風吹亂了人的頭發,讓人想想就想要回家。星星又閃又亮,月亮又大又圓。再次見到想見到的人,夜裡怎麼會不停輾轉。那些沉入海底的故事,沉睡太久忘了醒來了。那些愛說夢話的人,想想還是不要醒了。
宗小二睡在客廳的沙發上,餘阿秀和宗子睡在了地上。屋裡的燈被關上了,外麵的燈亮了一夜。半夜三更十分,餘阿秀醒來了。她坐在涼席上,撩弄了下頭發。光從窗戶爬了進來,溫柔地摸著人的臉。
宗子把被子一蹬,蜷縮身體在睡著。餘阿秀撿起了被子,披在了宗子的身上。她看著宗子在安靜地睡著,笑了笑就覺得心裡很欣慰。看看她的頭發和耳朵,看看她的眼睛和鼻子。躺在席子上望著天花板,借著夜色又閉上了眼睛。
夜沒有永久的夜,天終究還會再亮。
梅姨在廚房裡準備早餐,餘阿秀在幫宗子收拾行李。她偷偷拿著一個東西,塞進了宗子的外套裡。她把外套疊好,放進了箱子裡。宗子在客廳穿著耐克鞋,餘阿秀蹲著幫她係鞋帶。她覺得這個人很熱情,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宗子和餘阿秀擁抱一下,兩個人看上去有點不舍。餘阿秀拍了拍她的肩膀,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梅姨去了院子,小二提著行李。宗子走了出來上了車,梅姨坐在車子上等著。小二和餘阿秀揮手告彆,餘阿秀笑了笑就紅了眼。
車子駛出了院子,餘阿秀關上了門。她平靜地回到了客廳,一個人緩緩地上了樓。站在了窗台望了望,風把事吹進了心裡。她走進了臥室,坐在了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出了筆記本,看著本子上的四個字。
宗小二留來了四個字,這四個字是一晃青春。餘阿秀接著了四個字,這四個字是再見故人。一晃青春,再見故人。時光總是一晃而過,有時讓人不知所措。想想就會有說不完的話,想想還是什麼都不說了。
車子行駛在了路上,又穿過了長江大橋。宗子和小二坐在後排,她看上去很激動幸福。扒在車窗上看風景,風輕撫著她的短發。車子來到了汽車站,車裡的人都下來了。往售票大廳走去,準備買票進站了。
梅姨和宗子在看行李,小二在排隊等買票。售票廳裡人山人海,外麵的路車水馬龍。大巴車進進出出,客人總來來回回。短暫的相聚要離彆了,不知道何時才能重逢。有些事情明明很清楚,卻不舍得捅破窗戶紙。
宗小二手裡拿著車票,他從人群中走過來了。宗子和梅姨擁抱了一下,揮了揮手就和小二走了。梅姨脖子上戴著一隻小金牛,她把這隻小金牛送給了宗子。這隻小金牛是餘阿秀送給她的,這隻小金牛可以帶來很好運氣。
宗小二和宗子進來站,客人紛紛上了大巴車。梅姨開著車就回去了,她把車子開回了院子。餘阿秀在後花園,她在給花樹修枝。她是一個認真安靜的人,做每一件事都像是修行。她回到了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梅姨倒了兩杯水,端著水就走來了。餘阿秀喝了口水,在安靜地削蘋果。她把蘋果給了梅姨,自己吃了幾個櫻桃。兩個人相依為命,是朋友也是親人。兩個人親密無間,也是彼此的學者。在這個雜亂的世界,有時需要一個良友。
梅姨問“怎麼不讓女兒多住幾天”。?餘阿秀說“你知道我的身體,說不定就犯病了。如果她看到我的樣子,她可能會記住一輩子。我想等完全把毒戒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她的出現讓我很欣慰,有些事我還要想一想”。
梅姨說“你好好你的養病,病總會好起來的。你有一個這樣好的女兒,所以你必須要好好活著”。餘阿秀說“我已經經曆了太多事情了,對很多事情有了新的領悟。生死貧富都由著命,人也就順其自然了”。
宗小二把行李箱放好,和宗子一起就上了車。大巴車駛出了車站,漸漸地駛出市區。在收費站停了一下,行駛在了高速路上。宗子這次收獲頗豐,她總是愛笑的樣子。小二這次是一無所獲,隻是再次見到了故人。
宗子在吃著薯片,看著窗外的風景。小二麵無表情,好像有點心事。宗子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她塞了一片薯片在嘴裡。小二歎了口氣,拿了一片薯片。他奪過了宗子的薯片盒子,一個人安靜地在吃著薯片。
宗子擦了擦手,翻著眼看了看。她問“你錢借到了嗎”?小二說“你媽都病成了那樣了,我回去自己想想辦法”。她說“她要是我媽媽,我可沒有意見”。小二說“我們是來借錢的,我們不是認親的”。
宗子說“我可是提了你賭債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小二說“這和我來時想的不一樣,這就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宗子說“我覺得媽我媽好像狀態不太好,她看上去真的是病的不太輕啊”!
宗小二說“才見一麵就認人做媽了,怎麼覺得你是一個叛徒”。宗子說“我喜歡和好人相處,特彆像小二這樣的”。宗小二說“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宗子說“感覺自己有點飄了,良心好像被狗吃了”。
宗小二說“你開心就好了,做人要自私點”。宗子說“這話是你說的,可是我做不到。我這個人很慷慨,我這個人很善良”。宗小二說“對我善良就行了,彆相信什麼朋友。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朋友就是用來坑的”。
宗小二和宗子回到了小城,車子經過了汴河上的大橋。車子裡的人望向窗外,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大巴車又進站了,停在了大院子裡。宗小二打了一輛出租車,他讓宗子一個人回家了。他因為沒有借到錢,欠下賭債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