饗桑!
兩扇石門之間有一條黑色的縫隙,隻堪堪容得下一隻手。
穆小午把眼睛貼在縫隙上,努力想看清楚墓室裡到底有什麼,可是無論她如何擠眉弄眼,眼前都隻是一團凝聚不散的黑,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看到什麼了?”穆瘸子焦急地在身旁催她。
“什麼都看不著,”穆小午轉過身來,瞅了穆瘸子一眼,“這墓許是遭過賊了,不然怎麼墓門都被撬開了。”
穆瘸子眼睛滴溜溜一轉,悄聲道,“咱倆要不進去看看?說不定裡麵會遺下一兩樣金銀珠寶的”
“損陰德的事情我可不敢乾,你還記得那從前在江西見到的那兩個摸金的嗎?死得那叫一個慘,腦袋腫得有三個那麼大,眼球都爆出來了,滾了一地,嚇死人了。”
她這番話仿佛當頭給穆瘸子潑了桶冷水,將他剛燃起的熱情徹底澆滅了。
“嘖嘖,算了算了,”他一邊揮手也將身子轉過來,“躲還來不及,哪還敢往這些事情上撞呢。”
穆小午見他這幅樣子,心裡不覺好笑,於是道,“您老膽子是愈發的小了,依我說,咱們不乾那缺德事,到這墓室中看看倒是沒什麼不妥的,您方才不是還好奇墓前麵為何沒有立碑嗎?”
穆瘸子想了想,小聲道,“還是還是算了吧,深更半夜的,費那勁乾嘛”
“反正睡不著,找點事做。”
穆小午說著已經將手伸進門縫,使勁朝右邊拉了一把,隻聽“嘩啦”一聲,門上方的塵土紛紛揚揚落下,蓋得兩人滿臉皆是,看似穩固的石門竟然被她給拉開了。
穆小午捂著鼻子,眯眼朝墓室裡望去,借著外麵的光,裡麵的黑總算被衝淡了一些,她能看到一條筆直逼仄的墓道通向墓室的最深處,墓道儘頭似有什麼東西,折射出幾星銀亮的光點。
“是是棺材嗎?”穆瘸子扶著她的肩膀,踮腳朝裡看了一眼,然後趕緊合起雙掌,四處拜了幾下,“墓主人多有得罪,您千萬彆介意,小人們隻是進來看看,絕不會偷取一金一銀,一會子就離開。”
穆小午歎了口氣,衝他道,“彆瞎拜了,我看那不像是棺材,棺材有幾個鑲金帶銀的?依我看,這裡麵可能真的葬著琴啊、笛啊、畫啊什麼的,咱們進去看看便知。”
說著,她就走進狹窄的墓道中,穆瘸子猶豫了一下,覺得站在這裡還不如跟她一起,於是便趕緊亦步亦趨跟了上去,隨她一起朝墓道深處走去。
走了一大半,光線便完全暗了,穆小午點著火折子朝裡麵一揮,口中“咦”了一聲,便站定不動了。
“是口大箱子。”
俄頃,她喃喃道出一句,舉著火折子朝裡麵走去。穆瘸子朝裡一望,果見墓穴最裡麵擺放著一口大木箱,長寬都接近十尺,板式結構,上開蓋,正麵有黃銅飾件,拉環在箱子兩側,釘鼻鈕沒有上鎖。
木箱上是紅漆描金的花紋,可是年長月久,這些金紋早已經掉落了大半,畫的是什麼已經看不清了。隻能瞧斑斑落落的花紋,星星點點散開了去,火光一閃,像無數隻金色的螞蟻爬滿了箱麵一般。
穆小午稍稍踟躕了一下,便走到木箱旁邊,她舉著火折子在箱子上一照,又伸手摸了一下,旋即道,“怪哉,一般的箱子不是樟木就是楠木製的,這口箱子卻是桃木製成的。”
“桃木辟邪”穆瘸子小心提醒了一句,見穆小午似乎沒有反應,忙又加了一句,“而且,這箱子沒有上鎖,彆一會兒從裡麵跑出來什麼個邪物”
穆小午愣了一下,又哂笑道,“你是被嚇糊塗了嗎?銅針完全沒有動靜,證明此處根本沒有邪氣,否則我哪敢進來。”
“也是,也是,我如今的膽子是比芥菜籽還要小了,竟忘了這麼一遭。”穆瘸子一邊撫著胸口,一邊輕輕喘出一口氣。
不過饒是這麼說,兩個人卻未免還是有些忌憚,尤其當墓口處刮進來一陣冷風的時候。風很急,裡麵還夾雜著雨星,撲到身上,令他們同時打了個哆嗦。
穆瘸子縮了縮脖子,盯著木箱的釘鼻鈕,過了半晌,才猶豫著問出一句話,“那那究竟要不要把它打開?”
穆小午剛嘲笑過穆瘸子膽小,現在自己便不願在他麵前露了怯,於是隻能強詞道,“都到這一步了,難道不看看就走嗎?”
說著,她將手裡的火折子遞給穆瘸子,自己抓住箱蓋,用力向上一抬。
箱蓋沉得超出她的預期,她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它卻紋絲未動,像被釘死了一般。於是穆瘸子將那火折子擱在地上,也抓住箱蓋,兩個人數到三,同時發力,終於,將那箱蓋稍稍抬起了一點。
“嗚。”
箱蓋抬起的那一瞬間,裡麵似乎飄出一陣若有若無的嗚咽聲,穆瘸子冷不防唬了一跳,飛快撒了手。穆小午一個人支撐不住,便也隻能隨他撒了手。箱蓋於是重重落下,發出沉悶的“砰”的一聲。
“你你你聽到了嗎?”穆瘸子趔趄著朝後退出兩步,指著箱子的手輕輕顫抖。
穆小午也聽到了,不僅如此,在方才撒手的那一瞬間,她還看到墓門處掠過了一道暗影,影子是貼著墓門過去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不見了。可是,它的味道卻留了下來,是腥甜的,血的氣息。
“走吧。”
穆小午果斷作出決定,遂扯著尚呆在原地的穆瘸子快步朝墓門的方向走,然而方一轉身,一道冷風就鋪麵蓋過來,將地上的火折子吹滅了。
墓室重新陷入到黑暗中,而外麵的風雨似乎也在一瞬間停下來,整間墓室裡除了黑,就是死一般的寂靜,靜得似乎要將人吸進去似的。
“完完完,怕是又招惹上這些東西了。”穆瘸子在一旁說著喪氣話,將身子縮了又縮,藏在穆小午後麵。
“好歹是吃這碗飯的,遇事就知道慌,連看家的本事都忘了。”
穆小午被他說得有些惱火,手朝前一伸,墓門處的包袱便抖了幾下,隨即,一根拖著白線的銅針便朝兩人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