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要看,要看看它到底是什麼,既然怎麼都要死,那還不如瞧個清楚,看看那個困擾了自己幾十年的噩夢到底是什麼。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並沒有看到什麼青麵獠牙的怪獸。徐衝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張皺皺巴巴的老臉,他太老了,臉上的皺紋像山峽中的河道,上麵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斑點,垂頭下來時,鬆弛的臉皮幾乎要觸到徐衝的鼻尖。
“醒了,”老頭兒張開嘴,露出裡麵僅剩下的三五顆黃牙,皺巴的嘴唇撮成一團,笑了,“竟然被你看見了。”
說這話的時候,星星點點的血珠子從他灰白的胡子上落下,滴到徐衝的麵頰上。
“藥沒下夠嗎?那丫頭,見了長得略齊整些的男人,就舍不得動手了,看來得給她點教訓才行。”他說著抹了下嘴巴,又將手指放進嘴裡吮了幾下,“我看到你的劍了,禦賜的,你是皇帝老兒身邊的紅人啊,這麼看來,我吃了你,倒是與有榮焉。”
徐衝屏住氣息,“我朝聖上年富力強,你卻說老兒,不知是合意?”
“年富力強?”老頭兒“嘎嘎”笑著,“看來那皇帝老兒還沒我活得久,我記得以前曾在頤和園裡見過他一次,那時他雖已經年過古稀,但看起來尚算康健,現在,竟然已經是他兒子當家了。”
“新皇登基已經十年有餘,看來,你們在這裡藏了很久了。”徐衝的心“突突”跳著,他一定要問出答案,哪怕死亡緊隨其後,“二十八年前的十月初八,卯城琴台街路北,有一戶姓萬的人家,一家三口皆是死於你手對不對?”
老頭兒的眼皮耷拉下來,渾濁的眼珠子斜向一側,似乎是在認真思索徐衝的問題,“二十八年前,卯城......”他晃動著薄得仿佛隻剩下兩層皮的肩膀,啞然失笑,“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徐衝見他欲起身離開,急忙追問了一句。
老頭兒卻不再看他,自顧走到李庸被吃得隻剩下一半的屍體旁,又一次慢悠悠地爬了上去。
“嘰咕”聲又開始響起了,像永遠不會停止似的。徐衝躺在那裡,他感到溫熱的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可是除了手指,他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移動半分。
“哐啷”一聲響,李庸腰間的鑰匙落到了地上,與此同時,那老頭兒擦了擦嘴,慢慢從草榻上爬下來,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
他似乎變胖了一些,也年輕了不少,臉上的皺紋都被熨平了許多,看起來像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漢子。也是,吃掉了這麼一個體態豐腴的人,吸取了他的精華,自然會以形補形。
怪不得李庸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父女。
“好好養著,把自己養得胖一些,看你一身的精肉,吃起來會塞牙。”老頭兒發出一陣森寒的笑,拍著肚子朝門外走去。
“萬家那個孩子還活著嗎?”徐衝還是不甘心。
他等來的是沉悶的關門聲。1603377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