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濱用力吞了口唾沫,拿著畫起身走到床邊,將它塞到床下,和其它那些棄而不用的畫摞在一處:不管這夢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幅年畫還是不要送過去了,畢竟是拿給宮裡的東西,不能出半點差池。他下定了決心,遂重新回到桌案前,將其它畫疊放整齊,又用一張牛皮紙包紮好了,這才依江杉所說,洗了把臉拿著年畫朝客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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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耀忠不在客棧,他一大早便帶著人到外麵采買東西去了,江濱有些失落,想那張耀忠昨日也就一說,並未將自己的年畫放在心上,於是悶悶地順著樓梯朝下走。
現在還是早上,客棧還未開張,一個客人也沒有。晨曦灑在一張張擦拭得乾乾淨淨的桌麵上,折射出漂亮的光暈來。江濱於是走到一張桌子旁坐下,一隻手托著下巴歎了口氣,另一隻手把玩著牛皮紙上麵的細繩,將它搓了又搓。
“小小年紀,唉聲歎氣,你這麼個半大小兒,還能有什麼心事不成?”
冷不丁的一個聲音,是從桌子下麵傳出來的,江濱唬了一跳,待要看時,對麵的長凳上卻坐起了一個人來,他見過,正是同那位和趙大人一起的姑娘,它揉著眼睛,一臉惺忪,顯然是被自己吵醒了。
“客官,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江濱一邊站起身賠不是一邊心頭生疑,這姑娘怎生放著好好的床不睡,偏生要睡在一張又冷又硬的板凳上?而且這凳子這麼窄,它就不怕翻個身掉下去嗎?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頭的疑問,桑說話了:“幾日不得好睡,沒想倒在板凳上睡了個好覺,你們的客棧也真是的,將床鋪得這樣暖和,是故意不讓客人睡安穩嗎?”
天寒地凍的,床鋪得暖和也有錯,江濱是頭一遭聽說這麼個歪理,可是他也不敢打彆,隻順著它說道,“是是,小的和掌櫃的說一聲,給您換薄一些的被衾,這樣您就能休息好了。”
“那倒不用,反正我也快要走了,”桑衝江濱擺手,兩條腿大喇喇叉開坐於凳上,手指在桌麵上磕了兩下,“小孩兒,我方才聽你連連歎氣來著,這個歲數,怎生倒多愁善感起來?”
江濱心想你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大不了我多少,怎麼還倚老賣老了?可是他嘴裡當然不敢這麼說,一來它是客,二來就說不太清楚了,江濱總覺得它身上有股壓人的氣勢,不可言喻,卻氣貫虹霓,讓旁人不敢造次。
“我爹是賣年畫的,昨日張公公想買他的畫兒,我今兒就帶來了,可是張公公他老人家卻出去了......”江濱唯唯諾諾應了一句。
“年畫?”桑哼了一聲,“不會又是神仙像吧?”
“您知道?”江濱有些訝異,抬頭看向桑,卻見它眼眶發紅,像是上火了。
桑不經江濱同意,就把牛皮紙包拆開,取出其中的幾幅端詳,嘴角卻帶著抹輕佻的笑,“小孩兒,你說這些神仙沒成神仙時都是些什麼人?大家都是芸芸眾生,為何偏就他們修煉成了神仙,可享受人間的香火?”
江濱不知它為何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卻也隻能順著它答道,“我不懂,我想,除了天庭本來的神仙,修煉成仙的,大概都是一些好人善人吧,就比如那呂仙洞賓,他在棄官出走之前廣施恩惠,將萬貫家產散發給百姓,為百姓辦了許多好事,所以才能修煉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