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個時候,後心處被猛地一扯,他朝後倒去,跌坐在地上。身子猛地一抖,他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還坐在書案前,桌角的蠟燭快熄滅了,明亮的火焰竄得很高,刺痛了他的眼睛。
原來,方才竟是一個夢嗎?趙文安扭頭朝窗子望去,沒錯,兩扇窗戶閉得緊緊的,周培的影子映在窗紙上,像他心頭那片依然沒有散去的恐懼。
後來,當被這個夢糾纏了數月後,趙文安開始嘗試著去理解自己的兒子:他第一次知道了恐懼的力量,也發現哪怕是自己,這個有著不可摧毀的毅力的人,在麵對某些不可知的事情時,也是會怕的。
既然自己都做不到,又怎能去苛責子邁?或許他隻是比自己更敏感,所以便先他一步體味到了恐懼的滋味。
因此,在時隔多年,又一次見到子邁的時候,趙文安心中多了幾分愧疚。而這份愧疚,在他發現子邁極力在他麵前證明自己時,愈發地膨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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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變了,人也就不是那個人了。”趙文安想著修鐘人的話,腳下已經走出了院子,來到了古塔旁邊。隻有周培一個人站在這裡候著他,青塔胡同過於狹窄,轎子進不來,幾個轎夫便都在胡同口守著,沒有跟進來。
“老爺,不成嗎?”看到趙文安手裡依然提著一袋子的碎片,周培忙上前問了一句。
趙文安搖頭,垂頭看向手中的布袋,“不行,芯子已經碎了,除非換鐘芯,否則是修不好了。”
“這事不難,您吩咐下去,難道還有找不到的東西嗎?”周培似乎鬆了口氣,伸手接過布袋。
“你不懂......”
趙文安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身後的院門忽然不合時宜地“吱呀”了一聲,將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門開了一下,露出一條被黑色填滿的縫隙,又輕輕地合上了,嚴絲合縫,仿佛從來沒有打開過。
有什麼東西在裡麵嗎?趙文安屏息凝氣,死死盯住大門。門裡麵傳出修鐘師傅擦拭鐘殼的“嚓擦”聲,那位老人家已經重新開始修鐘了,他隻身一人,沒有幫工,也沒有家人,那麼,院中站著的那個一襲黑衣的人,會是誰呢?
一陣風撞到兩人背上,將他們被汗浸濕的衣服瞬間吹了個透涼。趙文安眼睛微微朝後麵一斜,衝周培小聲說道,“方才我進去後,還有人進入這間院子嗎?”
“沒有,奴才一直守在這裡,並未看見任何人過來。”聽到趙文安略顯緊張的語氣,周培感覺自己的心臟使勁縮了一下,又用力膨脹開,在胸腔裡重重地跳動,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