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邁幽幽一笑,“需要靠這樣一件凶器護身,看來,折在他章生一手裡中的人命肯定不會少,”他眼睛中懾出一道光,“這老狐狸既然露出了一點尾巴尖兒來,我就一定不能放過,非要把它整個身子從狐狸洞中拖出來,讓世人看看他的真麵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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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是一點點地蔓延開的,剛開始出現在腳尖,像幾隻螞蟻,拚了老命地朝指甲蓋下麵鑽,鑽不進去,便開始啃,又酸又麻。啃掉皮,啃出血,就開始疼了,鉤子刮鑿似的,順著腳尖慢慢地朝裡生鉤,步步為營,寸土必爭,徐徐蠶食,直到將章生強撐起來的意誌全部攻破。
章生一從頭到腳都在哆嗦,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幾乎要將他那一身肥肉裡的水分全部蒸乾。他痛苦地悶哼著,抓起一隻鼻煙壺,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聲脆響,驚動了守夜的小廝,兩人睡眼惺忪地跑進來,看到坐在床上呼哧大喘的章生一後,便知道他那怪病又犯了,於是一人將他兩條腿挪下床榻,另一人名喚燕生的忙不迭地出去打了盆熱水回來,褪去襪子後,將章生一的腳小心翼翼擱進盆中。
“老爺,舒服些了嗎?”
燕生顯然已經熟門熟路,可是,在接觸到那兩隻布滿了鱗片的腳掌,不,爪子時,心中還是不免顫顫:四根利爪,每一根的前端都是黑色的尖鉤狀的指甲,輕輕一劃拉,便可以將人的喉管割斷。他不知見過多少人死在這對利爪下,所以當手指輕輕搓揉上麵粗糙堅硬的鱗片時,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喉嚨口,生怕一個伺候不好,便和那些人落得一樣的下場。
好在章生一的心思今天不在這裡,他疼得緊了,連鮮血都喂不飽心中的躁鬱,隻得另尋他法。
“你們看今天那趙公子起疑了嗎?”他每說出一個字都要輕抽一口氣,以此還緩解氣息進出帶來的疼痛。
燕生朝他腳背上撩水,“那公子看起來和氣,但是心裡想什麼卻是半點也不會泄露出來的,所以他到底有無看出什麼,小的還真拿捏不準。”
章生一哼了一聲,“他一個順天府通判,來管這等小事,就已經相當於在腦門上寫了來者不善四個大字。趙家的人,果然各個都不好對付,當初我為了能打通趙文安這層關係,不知托了多少人,送出了多少銀票,可是到最後,人家寧願將票子原封不動地送回來,也不願再幫忙,說再遊說下去,可能連項上人頭都保不住。結果到頭來,我的東西連趙府的門檻都沒跨進去過。比起現在這龔明珠,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到此處,他呼出一口氣,臉上呈現出惱怒之色,“關係疏通不了也就罷了,可是那胡太醫,偏偏是他趙府的人。我這次進京,主要就是為了見見這位號稱有起死回骸之術的神醫,可現在看來,這趙家對我的成見簡直是代代相傳,我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老爺也不必如此喪氣,”燕生抬起頭,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來,“銀票進不去趙家的門,難道還進不去一個大夫家的門嗎?”
章生一眯起眼睛,他覺得身體上的痛忽然輕了一點,聲音卻一下子壓低了,裡麵滿是森森寒意,“你倒是個聰明的,不過你既然這麼聰明,不如說說看,昨日龔家那小廝到底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