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午垂下眸子,將手裡的柳條折成兩截,口中咕噥了一句,“昨日我和哥哥在相鄰的鎮子上,遇到了幾個官兵,大略是從京城來的,好像在找逃犯,我還聽到他們說什麼太醫院,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曹雲手裡端著的茶碗掉落在地上,碎成幾片,他上前抓住穆小午的胳膊,“此話當真?”
他倉皇無措的反應讓她很是滿意,於是她點了點頭,“聽不太真切,但依稀就是這個意思。”
話音剛落,曹雲已經丟開手,撒丫子朝後院跑去,像一隻急於奔命的兔子。
“曹管家,茶碗......”
穆小午佯裝著急喚了幾聲,可是和她預料中一樣,曹雲不僅沒有折返回來,甚至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在甬道儘頭拐了個彎,消失不見了。
“這麼著急去找他商量啊?”穆小午眯眼一笑,隨即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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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這麼說的?”周家老爺周萬中坐在一張椅上,麵無表情地啃完一隻杏子後,才衝六神無主已經在原地顛了半天腿的地曹雲問了一句。
穆小午從窗縫中望著周萬中,這人長得真......“普通”啊,天下最尋常的眉眼,頂讓人記不住的模樣,再搭配上人到中年特有的一點疲態和鬆弛,拉著他在城裡轉一圈,包管能找出十幾個類似的長相。
“千真萬確,那小姑娘老實巴交的,一看就是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實在人,不會說謊,再說了,她騙我這個做什麼?”曹雲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
假老實的騙了個真老實的,穆小午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曹雲,可是緊接著,就聽那最不老實的說了一句,“你先彆自亂陣腳,這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死的是****,上麵可一刻也沒有放棄過搜查,但怎麼著,查到我頭上了嗎?一次都沒有過,依我看,這一次,也不過就是例行搜尋罷了,大可不必如此慌張。”
曹雲還在顛腳,“可是老爺,要單是這一件事也就罷了,可前幾日那塊靈牌......”
他頓住不說了,因為周萬中的臉忽然沉了下來,正要去撚下一隻杏子的手指也僵住了,“我說了不要在我麵前再提那個人。”
“小的知道,隻是......隻是覺得這兩件事太巧合了,其中會不會有什麼......”
“高家人都死絕了,還能回來報仇不成?曹雲,你彆告訴我,你也相信什麼冤魂索命,要是真的有,鄭親王他老人家豈不是早帶著陰兵把我千刀萬剮了。”
周萬中忽然顫著嗓子幽幽笑了起來,他的臉被屋梁的影子隱去了一半,穆小午隻能看見他一隻嘴角吊著,另一半則融在了黑暗中,怪異得嚇人。俄頃,他重新將一隻杏子塞進嘴裡,使勁嚼了幾下後,噗的一聲將杏核吐在地上,也不去擦嘴角滲出的汁水,便又拿起一隻貪婪地塞進口中。
曹雲不敢再多言了,周萬中的古怪模樣顯然也震懾到了他,他陪著笑,束手立在一旁,目光落在窗戶上時,似乎看見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再看時,卻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