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咬了一口酒釀餅,明明滿心的酸澀,但還是要極力做出了然無事的樣子,雖然她知道,他們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這笑話他們看了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看膩過。
“母親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兒子送您回房歇息片刻。”周豫豐不忍阿玉受委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阿玉衝他擺擺手:她得撐著不是嗎,再難都要撐著,不然,就著了那小賤人的道了。
於是,她又在酒釀餅上咬了一口,豆沙流了出來,綿軟裡帶著一點韌勁,似是有什麼東西夾在裡麵。阿玉覺得不對,嘴唇抿了幾下,伸手到嘴巴裡撚出一樣物事。
是一枚紙錢,外圓內方,已經被豆沙染成了淡紫色,像一隻眼睛似的,靜靜瞅著阿玉。
阿玉叫了一聲,臉上佯裝出來的平靜成了過眼風煙,她捂住胸口,聲音顫得連不成一句話,“怎麼會有給......給死人用的玩意兒?這......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周豫豐走上去攬住母親的肩膀,剛要開口安慰,翠微便又輕聲笑了一笑,“大太太真是命好,一盤子餅,偏偏吃了個有紙錢的......”
這話說的,好像她已經忘了阿玉麵前這塊酒釀餅,是她親手夾給她的。
可是話還沒說完,她臉上忽然一疼,火辣辣的,比阿玉下午賞給她的那一巴掌還要重。翠微捂住臉,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惡狠狠抓住自己的肩膀的周萬中。他打她?為了阿玉,當著眾人的麵打了她?
“這紙錢是你放在裡麵的嗎?”周萬中把翠微當成一隻麻袋似的搖來晃去,恨不得從她嘴巴裡晃出幾句實話來,“說,到底是不是?”
翠微沒有哭,眼中的絕望靜靜地流瀉蒸發,全部消失後,便不剩下些什麼了。
“不是我做的。”她很奇怪自己可以如此平靜地說出這麼一句話,這七八年的陪伴和寵愛,不是假的,但是和有些事情比起來,卻輕如鴻毛。
周萬中鬆開了手,抒出一口氣後,他才發現除了翠微,其他人都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目光看著自己,撞上他的眼睛後,他們又紛紛將目光收了回去,七零八落地飄向彆處。
他們把他當成瘋子了吧,這個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的周家老爺,今天在看到餅中夾著的一枚紙錢的時候,變成了一個瘋子。
周萬中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不是沒有勸慰過自己,即便在床上癱了幾天,他在強撐著爬起來的時候,還是告訴自己,那靈牌不過是什麼人的惡作劇,等他抓出那個人,就會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冤魂索命這一檔子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