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便不乘車了罷!”
剛出府門,賈政就說了一句。
他身邊的清客相公就笑,隻因今日的行程一變再變。而他們本來要做的事情,其來源頗有意思。
就在昨夜,賈政門下清客中的王舉人出門看戲。王舉人本是鐘愛斷袖的人,聽說昨夜秋雨淅瀝中他詩興大發作詩一首,得了一個戲子優伶的喜,相約進入客棧,欲‘秉燭夜談’、‘共敘佳話’。
可惜客棧失火,王舉人為了性命光屁股逃出去了,那個戲子也光屁股黏他。兩個大男人硬是沒能找到衣裳,在東直街狠狠的跑上幾個來回……王舉人覺得沒臉,今日就要告辭回鄉;那個戲子也頗有臉麵,為了表示歉意,竟‘水袖遮麵滿城笑’的公孫天官同台一曲?今日便是送彆。
一位清客道“王兄的意外算一件雅事……噗!好吧,他真是沒臉!撞上今天的事就更沒臉了。”
賈政頷首點頭。
畢竟他尊重門下清客,也沒達到走路送彆的禮賢下士裡去。
而是王舉人本該走得風光,偏偏撞上當朝陛下要為先皇歌功頌德的大事件裡了。
他不好非議先皇帝。但是當朝陛下選了幾位大儒撰寫《前朝盛彰》,徐閣老稱病告假,趙閣老請求告老還鄉,不為彆的,還不是因為先皇帝談不上昏庸,也真的談不上英明神武?
距先皇駕崩不過幾年,世人都記得清楚,哪個文人敢睜眼說瞎話?所以當朝陛下沒的辦法,就想起在野的好文人了。
於是很多人趁著旨意沒下,連忙離開。
和這些人比起來,王舉人自然無足輕重。公孫天官也改了行程,為這些文人唱一曲《蕭郎彆》。
至於他賈政,自然也要步行而去,專門送彆這些真正上檔次的文人雅士了……
……
幾人聯袂而去,大袖飄飄,頗有文人風骨。
很快到了西龍牌樓,早說了,西龍牌樓常迎接將士凱旋,堅硬壯闊,足可容納三百弓箭手。而此時下方都是文人,帶了斯文氣,竟多了幾分的正氣端莊?
而賈政到達時,《蕭郎彆》已經演了末尾。
規矩就是如此先唱戲,再送彆。
等到戲曲唱完,大致就是文人們作詩題詞,真的飲酒送彆的時間了。而且公孫天官這樣的戲曲大家也有資格說話,加陪飲幾杯小酒。
未幾,就見文人們共聚一堂,公孫瑤也換正裝走出後台。
……
賈政的文名不高,地位卻高,兩相中和的站在中間。
他正陪著笑,忽見公孫瑤向他走來,對他笑道“原來是政老爺,您府上的《玉樓春》真是極好。”
眾人聞言一停,輕笑看向賈政。
賈政的臉色卻不好看。
裴相公等人鬨的事情就在前幾天。講真,主子打自家的奴才,是天理公道,裴相公等人沒理;但是話說回來,自家圈子裡的文人被打,不鬨上一番也是沒理。
所以彆的文人都看熱鬨,卻不曾想一顆七竅心兒玲瓏剔透的公孫大家,竟會掀開政老爺傷疤?
他們正笑著,就見公孫瑤哎呦一聲,一個施施然的萬福險些壓上了地麵,歉意道“政老爺和諸位許是誤會了?想我一介優伶,哪敢諷刺諸位中的任何一人了?隻是喜歡《玉樓春》;也想著半月餘後就是秋闈了,政老爺府上若是出了個奴才秀才,可不是大好的佳話?
諸位府上也都是學富五車的,但是莫說奴才,便是陪伴讀書的書童,有幾人能有《玉樓春》這等好詞了?”
賈政聞言露出笑容,捋須道“鹿哥兒能考上秀才?我卻是不信。”
公孫瑤不服氣的道“政老爺可是敢賭?我倒是覺得以《玉樓春》之才,考上個秀才還不簡單?若是能賭,瑤官就壓上一年十場的戲碼罷……若是瑤官輸了,一年十場絕對不少,隻要政老爺相召,彆的場子瑤官皆會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