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成說永結!
突如其來的□□不僅重擊到周正,連一直沉著穩定、應變能力極強的周密都駭然的僵在原地,白敏熹的話顛覆了他十年來對這個家庭的認知,更顛覆了他一直猜測的上一輩的糾葛。
在極短的時間過後,他瞬間想到周正受到同樣的衝擊,甚至讓她遭受更殘酷更接受不了的是彼此在轉瞬間從相愛的天堂墜落至不倫之戀的地獄。周密極快的反應過來一步跨過去要抓住周正的胳膊,卻被突然打開的防火門撞了回去。
門開後是周清煜半拖半抱著白敏熹從裡麵闖出來,本想躲開眾人紛雜的走廊來安定白敏熹的神智,哪想到門口竟然是“死而複生”的周密。
白敏熹定睛看了足足五秒,忽然瘋了似的掙脫周清煜的懷抱,淚崩著一下抱著高出她一頭的周密,嘶啞的哭喊著,“周密!孩子,怎麼是你!真的是你!你沒有事!沒有事……”
周清煜也明白過來了,同樣過來緊緊擁著周密,紅著眼睛說不出一句話。
緊接著又是一大批人從走廊湧出,驚愕著,呼喊著,“周密!你沒有出事!不是你!”
繼而各式各樣的喊叫,說話,詢問……眾人把安全出口圍了個水泄不通,周密在人群中間使不上一點力氣,踉蹌了一下,毅然望向對麵被人群衝的東倒西歪的周正,但隻看到周正扶著樓梯站起來又轉過去的背影,甚至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下層樓梯的出口。
一場意外就這樣結束了,死於非命的學生及其崩潰的家長再度讓醫院嘈亂,而周密和周清煜夫婦早已百感交集又情緒複雜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周密出乎意料的安靜的坐在客廳,儘管周清煜一直在告訴他,想問什麼就問吧,彆壓抑自己,但周密什麼都不想問,他滿腦子翻來覆去都是一個問題——周正在哪,周正在做什麼?”
白敏熹收回了差點痛失愛子的瘋狂悲痛,可這突然的揭開從未表露絲毫的秘密,她幾乎是不敢直視周密,隻好也閉著眼安靜的坐在沙發一側聽著周清煜一個人對周密做著無用功。
過了半個小時,周密忽然站起來,深呼吸了一次,眼眸暗如深潭,聲音直直的幾乎聽不出感□□彩的對他們倆說,“我先出去一會兒。”
白敏熹趕忙“騰”的一下站起身,目光仍帶著半乾未乾的淚,從未如此急切的看著周密說道,“周密……你要去哪兒?”
周密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麼開口,在舌尖碾了幾次的“媽”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說出口,隻好淡淡回道,“您先休息吧!”
白敏熹不讓他走,隻是關切的望著他,怕他出去做什麼衝動的事,傷害了自己。
周清煜也表示不能讓他此刻單獨離開,周密的樣子更嚴肅了,整個人散發著寒意,頓了頓,深鎖著眉頭質問道,“你們此刻心裡沒有彆的事兒了吧?當時沒看到周正在場嗎?現在就沒想問問你們女兒在哪兒?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怕我出去會做什麼可笑的事兒是嗎?但她一直在外麵!你們可曾有一分鐘擔心?!我是要去找她!”
說完,周密一轉身從另一個方向出去,而堵在他身旁的兩人這才如醍醐灌頂,突然反應過來周正竟然不在家!周清煜連忙要跟周密一起去尋人,這時,客廳的門忽然開了——周正自己回來了,半低垂著頭,額麵風塵附著,頭發有些淩亂,正對著即將出門的周密,差點撞到他的胸膛。
周清煜一個箭步上前,雙手緊緊握著周正的冰涼的手,聲音顫抖了很久才問出聲,“……丫頭……你……自己,去哪兒了?”
白敏熹也早已撲過來,同樣控製不住的抖著手摸著周正的臉頰,哭泣道,“對不起,周正,對不起,媽媽失態了,沒有顧及到你……周正,你能跟媽媽談談嗎?”
誰都不做聲,房間安靜的能聽到走廊外電梯轟隆的運行,周正低著頭保持了很久,過了好一會兒才極慢極慢的抬頭對白敏熹說,“媽我沒事的,一會兒就好,自己出去走了走,我……真的沒事兒。”
白敏熹必然不信,但又無力解釋經久年月的所有事情,隻好無助的同時看著周正和周密道,“對不起,周正,周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隱瞞你們兩個,這中間……我沒合適時機……”
不等她說完,周正忽然費勁的拋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扯著嘴角異樣的笑道,“沒事,媽,真的沒事……我理解,就這樣吧,我昨晚學太久現在很困……您讓我先去睡覺行嗎?”
高考在即,身體第一,白敏熹明知她以此為借口又阻攔不得,掉了幾行眼淚,這才無奈的放開周正的手臂和身體,周正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間,而周密也轉身離開,甚至沒有一句道彆,直到關門聲“嘭”的一響,還是嚇了白敏熹一跳,她隻好用更加無助的目光看了看周清煜,有氣無力的吐出四個字,“我全毀了。”
兩扇關著的門靜默相對,對麵的房間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周密筆直的站在臥室房門的後麵,半低著頭——這是他從不曾猜測到的事實,可這個事實是如此殘酷無情,他所認知的每一個角色以及十七年來的一切經曆都失去了原有的背景依托,剛經曆的一個小時竟然像被時空吞噬,一眨眼重新改編了所有的過去。
他沒有時間整理,也沒有心思校對誰的責任與過錯,隻是想到周正,心裡突然的一慟,如錘如擂。
所有一切都可以放在一邊,唯獨周正——他們之間這巨大的關係變更像滅頂之災一樣讓她崩潰、噬魂,剛才她回家時晦暗而安靜的目光背後是如何的瘡痍與殘破——這些又怎能瞞過周密的眼睛?
她此刻是否在委屈,是否在傷痛?她有沒有哭?有沒有無助?
這個世界於周密的何等殘酷——他都足夠堅強,但是於周正的任何一丁點傷害都是他致命的軟弱。
該有多強大的心智才能平靜的接受須臾間翻天覆地的變故?周密年紀雖輕卻已經做到大多數人所不能及,此時此刻,正常人隻有自顧不暇的煩擾,白敏熹的敏感此時更如緊繃的弦——倘若他表現的略有失策,也許帶來的就是對周正的無儘傷害。
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的壓著門鎖——用力之大,他的指端早已泛出青白。
時間像流沙一樣陷落,周密多想找周正出來,哪怕不說話,隻是看著她好好的也行——隻要,把手鬆開就可以打開門,邁出去靠近對麵一步,但他既不能開,又不能放,他隻能堅持隱忍著,縱有滿目的陰鬱壓抑,滿心的暴怒張狂也隻能沉沉的站著,暗暗的咬著牙,嘴唇抿的薄白如紙。
忽然,眼前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周密猶豫了幾秒,打開了門。
白敏熹站在門外,容顏憔悴疲憊,仍儘量撐著脆弱的笑容像請求一樣的問道,“周密,談談……好嗎?”
周密沒有說話,隻輕輕斜靠在門旁,目光暗沉又複雜的與她對視著。
白敏熹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周密,發生的事情,我無能為力,如果有選擇的餘地,我絕不會讓你現在就知道這個秘密,但我改變不了生活的軌跡,今天如是,二十年前也如是,你可以怨懟,惱怒,甚至痛恨,這是我應該承受的。”
“所以呢?”周密麵無表情的反問。
白敏熹回答,“……所以,因為整件事情關係的太多,為了你和周正暫時的安定生活……等你們都大學畢業我會原原本本告訴你們所有的事情……”
“我已經知道了結果,過程,對我沒有那麼重要了。”周密的聲音異常的平靜。
白敏熹皺著眉深深的看著周密,“好……我尊重你的看法……我能說的就是……無論怎樣,我的確是你的媽媽,這沒有錯……我從沒有拋棄你,當時和你分開是最沒有退路又迫不得已的選擇……這不僅對你不公平,也是我一輩子的痛苦和愧疚,無論何時想起都永遠不能釋懷。”
周密揚起了頭,眼睛看向周正的房間,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所以,你打算怎麼跟周正去解釋?這對她公平嗎?她又怎麼釋懷?”
白敏熹閉上了眼,平複了好一陣才慢慢回答道,“我……也會單獨跟她解釋……隻是想,在這件事上,也許你受到的傷害比她更多一些……”
周密搖了搖頭冷聲說,“我是要被迫接受改變的過去,周正卻要被迫麵對改變的未來。早知今天,何必當初?!”
白敏熹一愣,想到周正的心情遂既自己的心也覺得很疼,可不得不說,她一手帶大的兒子,竟再也捉摸不清了,他成熟的過分,心思從不表露萬一,城府早已深不見底。她根本還沒想怎樣去麵對周正,周密又是這樣的油鹽不進,看不出他的喜怒,也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