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音蒂,跟平時高傲的模樣截然不同,她大概已經醉得不輕,卻又吐字清晰,說話也很清醒,臉色緋紅地盯著蒼南目不轉睛,然後眼眶慢慢通紅,蒙上一層厚重的水霧,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靜靜地哭泣,隔了許久也沒有做聲,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或者是不知道如何打破這僵局。
愛情總是這樣不是快樂到極致就是悲傷到體無完膚,此時的音蒂即是如此,我清楚她對蒼南的愛對蒼南的依賴對蒼南的所有美好幻想不會亞於我,他們可以算是青梅竹馬,隻是青梅有意,竹馬無情,隻是那時她已經將他放在心底等待一個契機等待日後攤開雙手擁抱親吻,可是那時的他卻隻是埋頭苦乾,隻是沉迷於音樂陶醉於興趣,隻是情竇未開就已離開音蒂。於是音蒂一直苦苦等待他的歸來,殊不知他卻並沒有急切歸來,殊不知他卻在遠方與他人邂逅,在他習慣了北方的乾燥和熾烈後,在他習慣了北方的寒冷和灰塵後,他對江南煙雨好奇無比,他對南方山水熱愛至深,來不及聽她述說心中的滿腹柔情就已然遠走,自然不會著急回去,自然不會心生情愫。
他也不過是在你難過時送了你一支玫瑰,從此你將他收入心底滿心期待與他執手。
我也不過是在他情竇初開時恰逢相遇人海,從此無法忘懷一世糾纏不願再放手。
他不過是送了一朵枯萎的花,也許隻是碰巧猜中了你心裡的話。這便是愛情吧,總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總是苛求時間苛求人物,不能過早又不能來晚,不能是張三也不能是李四,隻能是你。
我問過蒼南如果當初沒有去遠方,如果他和音蒂就那樣一直在那個城市裡好好生活,然後像現在這樣兩個人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學,那樣他是不是可以省去很多煩惱,那樣他們是不是就是人人稱讚人人豔羨的男才女貌的天生一對?
如果不能遇見你,那我寧願不要愛情,一帆風順的也好波濤洶湧的也好都隻有你才是唯一的女主角。蒼南的話語像是小說裡的台詞,我卻還是感動了許久。
音蒂的可憐那樣明顯,在這場劇情中,她注定是扮演苦情戲,我看著她不由而來的不忍心,可是她愛得是我最不能讓步和放棄的是我同樣愛著的蒼南,如果是其他的物品多好,哪怕是傾家蕩產我也願意為了那樣可憐兮兮的她執手相讓,可是她愛上的偏偏也是我割舍不了的情懷。
“如果她消失了,你是不是就隻會對著我笑了?”音蒂蒼涼的冰冷的話語穿入耳膜,她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字字入耳字字如冰雕,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的話語清晰,一字一句都不像是醉酒後的胡言亂語,而是那樣堅定自然,字字錐心,我抬起臉看著眼前哭成淚人的音蒂,難以想象她的內心裡有多折磨,難以想象她到底有幾分討厭我或是有幾層痛恨我的出現甚至是我的存在。
還未等我想清楚,回過神來,就聽見音蒂近乎瘋狂的聲音再次襲來,“尹北末,都是你害得,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要殺死你!”話音未落,她手中的啤酒瓶子一揮,我就看見眼前綠光一閃,然後玻璃碎成一地的劇烈聲響。
“喂,你瘋了嗎你!”蒼南趕緊一腳踢飛在空中的玻璃瓶子,然後從我身邊滑落的成了滿地碎片,在我的眼前如同絢爛的煙花,又像是音蒂破碎的青春時光。我並沒有感到多麼驚嚇或是多麼痛恨她,隻是深深的悲傷,為音蒂的悲傷,她是那樣的高貴,她的一切都那樣驚豔那樣看似完美,她實在不應該為了一個男人而傷痕累累,這一點也不像她。
曾經我也隻染紅色的頭發,隻走熱鬨繁華的街市,隻抽他愛抽的煙,隻穿他喜歡看的衣服,隻做他在意的事情,隻為他學會任何不可能的事情,也包括做飯。我腦海中響起曲顏姐跟我說的一段話,隻是我沒有見到那個時候的她,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抽煙,也不再染發,不再穿華麗的衣服,也不再晚上一個人走夜路。她乾乾淨淨踏踏實實的過生活,她的心裡裝了一座崩塌的城堡,可是她不再去收拾碎裂的瓦礫。
她說,可是我並不知道他原來不喜歡抽煙的女孩,不喜歡跟他一樣遊曆於酒吧的女孩,不喜歡處於亂世中的玫瑰,他喜歡的是出水芙蓉,而我恰恰是帶刺玫瑰,待我明白時他已經見不到他渴望見到的模樣。
相比起我們的情緒,我們大大小小的情緒,總覺得曲顏的故事那樣刻骨銘心,那樣高深莫測,那樣轟轟烈烈,可是我很遺憾不能親眼見證,隻能細細傾聽慢慢感悟。
醉眼朦朧的音蒂還在大吵大鬨著,我和蒼南沒有辦法,也不知道她的宿舍在哪裡,於是我隻好打電話叫來希晨,打算讓音蒂先去我們宿舍住一晚再說,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更不放心她離開我們的視線。
在接到我電話的那一刻,希晨驚呆了,不敢相信地確認,“北末你腦子沒有發燒吧?你確定是音蒂嗎?”
“我腦子清醒得就像剛剛升起的太陽,我一個人扶不動她,你過來幫一下忙吧,蒼南不太方便進去。”我笑著回答她,對旁邊略微緊張的蒼南眨眨眼。
沒過一會兒希晨就跑下來了,我們從蒼南手中接過音蒂的時候,她死活不願意,還一個勁地掙紮著要和蒼南在一起,宿管阿姨看著我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搖搖頭,“現在的孩子真是難管啊。”
快要走近樓道的時候蒼南輕聲在後麵喊住我,回過頭他的表情複雜,眼裡有深深的愧疚,眉頭也緊緊皺成一團,“北末,謝謝你。”
我懂他的意思,懂他的所有愧疚,懂他滿滿的抱歉,如果不是和我吵架,如果不是在難過的時候渴望溫暖,如果不是在受傷之後讓音蒂看到了希望,她此刻也不會這樣如此難以接受得到又失去,期望又絕望的過程自然是很痛苦的,自然是拚命折磨自己也無濟於事的。
“快回去吧,我們會照顧好她的。”我輕輕地回答,隻要他心中有我就足夠,又何必計較那麼多惹得大家都難受。
“我不要回去,我要和蒼南在一起,我不要他走開。”音蒂一路不停地叫喚著,希晨糾結地看著渾身都是酒氣的音蒂完全不敢接受,“天呐,她這是喝了多少啊成這個樣子,一點都認不出是那個趾高氣揚的音蒂了。”
還未走進門蔡強就衝我大聲喊道,“尹北末,你是不是豬啊?做好人也看清楚人啊,你怎麼把她帶進來啦,誰給你的善良啊我的姑奶奶。”
說完她走過來把門一關不肯放我們進去,任憑我們在外麵說儘了好話,直到音蒂哇的一聲刹那間吐了一地,蔡強才打開門驚呼,“我的大小姐啊,你是上帝派來懲罰我的嗎?”
我和希晨趕緊扶著音蒂走進去將她丟在床上,兩個人都累得腰酸背痛的,感覺骨頭都快要散架了,可是門口還有她剛剛吐的那一堆等著我去收拾,林爾絲幫我拿著波及,在一旁念叨,“北末你此刻就是散發著萬丈光芒的偉大傻姑娘形象,像你這樣傻的人已經不多了你怎麼還沒有列入感動中國人物呢?你不知道這吐出來的是沒有消化到一半的比消化完全的更加惡心嗎?尤其是酒精與食物的混合物簡直難以想象啊。”
“哪有把自家情敵引進來的,下次你們要是再唧唧歪歪的那就是你自己作的。”蔡強敲著我的頭狠狠地數落我,但是卻還是拿來拖把替我把剛剛吐過的地方重洗拖洗了一遍,我湊到她旁邊獻媚,“蔡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我知道你雖然這樣說但是肯定不會不管我的,你看她這副樣子也不忍心不管啊是吧?”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那我們呢?”希晨和林爾絲停下手中的話,一臉不滿意地看著我,盯得我渾身發麻,我靈機一動笑著說,“你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啊。”
正當我們這一頭好不容易打掃完以後,另一邊的音蒂卻又出乎意料地坐起身往我床上吐了一堆,頓時間我們所有人都呆滯了,我的臉色一點點垮下來,一點點變綠,可是音蒂完全不明所以地醉眼惺忪看了我們兩眼,嘿嘿地傻笑著,沒過一會兒又獨自唱起歌來,手舞足蹈地在床上亂蹦,沒過兩分鐘又嚎啕大哭,弄得旁邊的宿舍輪流來找我們。
我們四個人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清理完這頭,那頭又添新的殘留物,最後都累得半死,沒有一點力氣,整間宿舍都弄得烏煙瘴氣,臭氣熏天的。
蔡強擺擺手坐在椅子上說,“北末,你還是帶走她吧,再這樣下去要不就是我們被哄走,要不就是我們被熏死。而且你看看你的床,那還能睡覺嗎被單都不能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