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臉紅,完全是因為自己竟然又沒打過九尾。她身上五道鐵索,八百年囚禁,加上還有她的蛇毒,如此還是讓她狼狽不堪。自己確實是廢,不怪她罵自己廢物,說來她長了人家六七百歲,卻沒一次打過她。但她也沒討著好。青歡雖然不會殺她,但看準了她也不想死,於是一口咬在尾巴上,下了十足十的毒,令她不得已斷尾求生。
嗯,就是這樣的。
“師尊,你會怪我嗎?”逼死師兄,囚禁師姐,確實都是她做出來的事。
“你總教導我們師兄弟間要和善友愛,我真的做不到。”青歡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的琅玕木,“如果他們沒有害死你,我也不願將事做絕。你怪我也好,不願意再認我也罷,我始終不是個乖徒弟,我的本性就是如此。”
回應她的隻有樹葉的沙沙聲。
“等我把他的屍骨拿回來,扔到離水窟一同祭拜你。”
青歡泡在水裡昏昏欲睡,整個人完全泡在水裡一動不動,看著驚悚非常。黎霽的聲音終於在門外響起,足足喊了三四遍青歡才醒過來,嚇得黎霽下一刻就要衝進來看看她是不是泡澡淹死了。
熱水澡泡的她連日的疲憊和大打一架後的身心俱疲一掃而空。
青歡慢吞吞爬出浴桶,慢吞吞穿上衣服,慢吞吞打開房門。黎霽挽著袖子站在門口,露出線條緊繃的小臂,青筋凸起的地方有橫七豎八淺淡的疤痕。
他一看到青歡立馬耳根通紅,眼神躲閃,避開她往屋子裡去,邊走邊念叨“祖宗,你怎麼鞋也不穿。”
青歡看了看自己光光的腳丫子,不理解為什麼他反應這麼大。
黎霽彎下腰把鞋放到她腳邊,立馬又回去拿了條布巾,“自己穿鞋。”
他把布巾蓋在她頭上搓了搓,濕漉漉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
她不知道自己泡的渾身紅撲撲的,臉上儘是溫熱熏染的紅暈。鬢發貼在額頭上,薄衫有些地方都被水浸濕,勾勒出若有若無的曲線,身上的清香在溫水泡過後更加綿厚,撲麵而來都叫人頭腦發昏。
黎霽根本不敢看他。
青歡扯了扯那塊布,覺得有些好笑,“你是怕我得風寒?”
“你不要覺得夏暑燥熱就沒事,夜裡還是很容易生病的。”黎霽羞惱道。“你真是,也不……擦乾就出來……”
青歡不理解“風一吹不就乾了嗎。”
黎霽道“就是吹風才會病好嗎?”
青歡道“是不是一定要立刻擦乾?”
黎霽偷偷瞥她一眼又慌忙低下頭,“你如果懶得動手,那我……”
下一刻青歡就在他眼前原地一轉,再麵對他時不僅衣衫上的水沒了,連頭發也全乾了。
“你剛剛說什麼?”
“沒、沒有,你聽錯了。”
“那走吧。”
“啊?啊!好,我去廚房拿食材。”
青歡問道“我要做什麼?”
黎霽道“你等著吃就好,沒有徒弟讓師父動手的道理。”
“哦。”青歡眼裡可見的失落。
黎霽道“那你負責挖坑吧?怎麼樣?”他領著人到廚房門口的一塊空地上,給她比劃著“這裡土比較鬆,就要碗口那麼大,一掌深。”
青歡表示明白。
於是黎霽放心地回廚房取剛剛醃製著山雞了,拿芋葉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的,還在最外層又包了層黏土,才又出去。
然後就看到青歡蹲在地上,正用碧鱗劍劍柄哼哧哼哧挖著土,剛換的衣服又變得臟兮兮的。
青歡聽到他的腳步聲頭也沒回“你等等,快好了。這劍用得不太趁手。”
她揚揚碧鱗劍,劍柄上的兩條小蛇已經被泥土包裹的看不出原樣來。
碧鱗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身為神劍有一天會被自己的主人說不順手。
身後許久沒有動靜,於是青歡回頭道“怎麼了?”
黎霽“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蹲下身用袖子耐心地給她擦去臉上的泥巴印。
“我就是覺得,沒百八十件衣裳可能不夠你換……”
“嘁。”青歡繼續挖土。
“差不多了。”黎霽目測了尺寸,把包好的山雞塞進了小土坑裡埋好,然後在上麵架起木柴。
“然後要生火。”黎霽掏出火折子,輕輕吹了口氣,火苗驟然竄出,青歡嚇了一跳,不露痕跡往黎霽身後躲了躲。
黎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往青歡身邊挪了半步,將她整個人完完全全擋在身後。
“要燃柴了。”他提醒道。
火折子觸碰到乾草,火苗迅速竄高,最終將木柴點燃,火堆撲麵而來滾燙的熱意,青歡不自覺抖得厲害。
黎霽又扔了兩個東西到火堆裡。
“這是什麼?”青歡從他肩膀邊露出半隻眼睛看。
黎霽道“地瓜。”
青歡好心提醒“你就這樣扔進去?火很厲害的,會燒成灰!”
黎霽笑道“不會的。你喜歡吃的東西都要有火才能做出來,隻要小心一點就沒事。”
“真的嗎?”
“真的。”
青歡道“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你不知道用火做食物?”三歲小兒都知道吧?
青歡搖頭“沒人會主動跟我說。我……不喜歡火。”
“它碰不到你。”黎霽指指自己給她看,“就算它撲過來了,也是先到我身上,可得把我燒成灰了才能碰到你。”
“我黎霽可沒有那麼容易被燒成灰。”
青歡心裡一暖。
火裡烤出來的地瓜金燦燦的,糖酥雞也像他說的那樣讓人胃口大開。
黎霽笑眯眯給她遞水“呦,鼎鼎大名的滄清門仙尊怎麼還吃得嘴角流油呢?”
青歡正埋頭啃雞腿,聞言大大咧咧用衣袖一抹嘴角,繼續埋頭苦乾。
“慢點,沒人跟你搶,都是你的。”黎霽悄悄握緊掌心,藏起裡麵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
他在醃製山雞的時候,往裡加了自己的血。
青歡帶著滿身狼狽回來的時候,他就看見她眉宇間若隱若現的黑氣。那天在白骨灘,屍毒並沒有解。並非是他的血不管用,而是青歡身上的屍毒似乎與之前瑤山村百姓所中之毒不同,更為強勁霸道,附骨之疽般攀附在她的四肢百骸,他幾乎將自己一半的血都喂給了她,若不是依賴自身強悍的生命之力,恐怕那日他就失血而亡。
可是沒有用,他大概猜到青歡自身也有某種強勁的毒素,若真是尋常屍毒,一入體便會被她的毒素同化,所以她才肆無忌憚地給裴蘭棠解毒。她自己也根本想不到,那毒非但沒被她吸收,反而成了懸在她頭上的一把刀,隨時都能要她的命。
她受了傷,屍毒便找到了缺口瘋狂湧溢,他的血也隻能暫時將毒素壓製回去,仍舊是蟄伏的野獸,隻待可乘之機便伺機而動,一擊斃命。
“黎霽?黎霽?”青歡拿著根雞骨頭在他眼前晃。
黎霽回過神來,笑問道“怎麼了?”
青歡道“糖酥雞很好吃。”
黎霽笑完了眼“那以後我每天都給你做。”
“好。”青歡又專心致誌地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