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真的會越來越多嗎?”
玄英皺起眉,按著她的肩膀把人扳了回來,瞳孔微縮。
那張臉上不知何時布滿了淚水。
“青青……”玄英心口一痛,一把將人拉進懷裡,寬厚的肩膀整個覆下,將哭泣的小巴蛇籠罩在身前的方寸之地。
“怎麼了?”青歡勉強踮起腳,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感覺到麵上傳來絲絲的涼意,伸手一摸,才觸到了濕潤的水痕。
“哦,怎麼哭了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拍拍玄英的後背,安慰道,“哥哥彆難過,我不想哭的。”
“是它自己流出來。”
“我不想哭的。”
“哥哥,天氣暖起來了。”青歡空洞地望著掛滿紅綢的殿頂,聲音沙啞哽咽,“再過一段日子,我又不能靠近你了。”
玄英挺闊的身軀猛地一僵。
“怎麼會這樣呢?”
“巽元也好,回雲也罷,還是說這些宿主,為什麼我一個都留不住?”
“就連相依為命的哥哥,也因為受不住滾燙的體溫,變得隻能在冬季才可以靠近。”
“八百年的痛苦折磨,滿身疤痕,遺忘、思念、等待、孤獨——”
“老天爺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懲罰我……”
玄英緊緊摟著懷裡的青衣,殘暴冷血的妖王把頭埋在女子纖細的肩頸裡,忍不住渾身發抖,一遍遍道歉。
“對不起……青青,我救不了你……”
“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我是必死的結局……”青歡緩緩道,“那他、他們的後路,就都要安排好了……”
千年前,雨師妾妖王府。
九陰跪在圓台之上,叩首沉聲道“這第二卦,是青姑娘的命數。”
玄衣妖王坐在寶座之上,臉色難看。
“你可知這話出口的後果是什麼?”
大巫賢道“吾王便是殺了我,也改變不了青歡的命。”
玄衣握緊了拳頭,“繼續說下去。”
九陰抬眸,眼裡似有不忍,玄衣額角突地一跳,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道“青姑娘……是必死之局。”
“放肆!”
九陰頭上傳來一陣劇痛,劇烈的哐當聲後,砸他的那物滾到了不遠處,他定睛一看,正是妖王頭上那頂象征權利的暗金蟒冠。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就憑這一句話,孤足以將你大卸八塊!”
九陰平靜地迎視著他的暴怒,“吾王,卦麵上我從不說假話。”
“那你就可以說出如此不著邊際的狂悖之言嗎!”
“這是三世六爻石卜出來的卦象,吾王何必自欺欺人?”
“你那個破石頭說的話算什麼東西!來人啊!去青青那裡把她的項圈取來,你給孤把那幾顆破石頭吞下去,看看隔著肚皮它還能說出什麼鬼話!”
“吾王!”九陰大嗬一聲,好不容易才把怒極的玄英拉回來,勉強能聽他說話。
“吾王,天地大勢如此,命定由天,青姑娘命中有此一劫,就算三世六爻石沒算出她的命,她的將來也不會改變。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每個人的生死都是寫好的一本書,過程也許千變萬化,可結局總是沒法改變的。”
“吾王,青歡是我教導過的孩子,我也不忍她落得個如此下場——她這一卦我算了三次,每一次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必死之局,無可解。”
玄英雙目猩紅,咬牙切齒道“去他媽的命由天定,孤把那些會威脅到她的人全都殺了,不信還改不了這所謂的命!”
九陰閉上了眼,好半晌才吐出一口長氣,啞聲道“吾王救不了她。青歡……是自戕。”
“妖神大戰並不是結束,三界的矛盾仍然沒有解決,戰火還有再起的那一天。那時候,就是命盤的結尾。”
“諸王終相遇,青衣祭碧鱗。”
玄英覺得頭痛欲裂。
他可以為了保下她,殺儘天下人,可若是她自戕……
“有什麼解法嗎?”
九陰回答“我說了,命由天定,生死注定。”
他救不了她。
早在千年之前他就知道她的結局,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無能為力。
可他這一生所做的一切,妖王之位,妖神之戰,人族宗主,全都是為了她能好好活著啊……
必死之局四個字就像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一個不留神就會落下來把他的喉頸刺穿。他膽戰心驚,偏生又時時親眼看著她的小蛇在生死之間徘徊,無數次接近那個“必死之局”,又九死一生被拉回來。
有時他卑劣地想,倒不如她就此死了就好了,也省去了後麵那麼多折磨,熬過去了還是活不了。
所有的惴惴不安,最後全都不過是徒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