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青歡沒有自保能力,連結丹都是依靠玄英的靈力強行提升修為的。玄英不敢離開她半步,每每見到那些貪婪的眼神便恨不得將那些妖怪撕碎。如此一來,他又回到了帶著蛋覓食的那段日子,這回換了個更加累贅的大活人。
被色欲衝昏頭腦的妖怪會不顧死活衝上來與他拚殺,比他強的妖怪則更加肆無忌憚。這就是妖族的法則,強大才能擁有。
終於在一次外出覓食時,他們遇見了那時雨師妾最強大的一隻妖。
他不出意外輸了,被獸腳將頭踩進泥窪裡,鮮血糊得滿頭滿臉,流進眼裡,被糊得睜不開。
可他還是睜開了眼,目眥欲裂地看著那隻妖抱起了嚇得發抖的青歡,粗糙的獸掌沿著她的尾巴一點一點往上摸,尖利的指甲無意中劃破了她稚嫩的肌膚。
青歡死死咬住嘴唇,把因為害怕和劇痛的嗚咽全都咽進喉嚨深處,睜著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對那隻妖說“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放了我哥哥,不然我立刻就自殺,你除了屍體什麼也得不到。”
那隻妖歪著腦袋看她,道“成交。”
青歡放棄了掙紮,那妖眼裡漸漸爬滿了帶著蔑視的情欲。
玄英殺了那隻妖,代價是全身骨頭儘斷,鱗片全部翻卷,妖丹也險些粉碎。
之後他就去了湯穀,放棄了水靈體,接著日出之地的烈日和岩漿,修了陽炎玄火。
他回來的時候,青歡一如既往興高采烈跑上來要抱他,卻在碰到他的瞬間被燙得連連倒退幾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滿是燎泡的手,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哥哥,你身上為什麼這麼燙?”
他猶記得那時小巴蛇傷心欲絕的眼神,湯穀的灼火未能讓他屈服,他卻折在小巴蛇的眼淚裡。
她說“哥哥,我是不是再也……不能靠近你了?”
人們隻看到他成王之路的屍山血海,忌憚他的殘暴血腥,卻不知這一路過來,最恐懼的其實是他自己。
年少萌生的愛意,又在年少被他親手拋棄。他離青歡越來越遠,再也沒辦法在寒冬之外的季節與她親近。
偏偏雨師妾沒有冬天。
以至於後來巽元出現的時候,他連為自己爭取的能力都沒有。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離開他,去到那個人身邊,眼裡一點一點爬滿愛意,最後滿心滿眼都裝著那個人。
他徒有毀天滅地的本事,卻束手無策。
大戰結束他不得不去應一拖再拖的天劫,變故就發生在那時。
已經與他們議和神族突然派出萬神圍剿雨師妾,兩百年後他再回去時,在大戰中都是一片平寧之地的雨師妾,已經是滿目瘡痍。
他從僥幸活下來的妖那裡知道那位名叫巽元的神君散儘了自己的魂魄,為雨師妾豎起了足以抵禦神族的結界,而他的小巴蛇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把妖族翻了個底朝天,又去了人族。他想著若是人族也尋不到他,他就再上一次那天門,逼檀陀伽交出她。
所幸在人間,趕在她咽氣之前,他終於找到了她。
此後八百年,他的小蛇像個孤魂野鬼一般遊蕩在人間,守著一個又一個的人,插手他們的命盤,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天罰。他就在她不遠處,被她以死相逼不得出手,像個無能的懦夫一樣看著他捧在手心的小蛇被百般摧殘,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越來越像一具行屍走肉。
那麼明豔脫塵的姑娘,沾染上了情之一字,也不可免俗墮落到萬劫不複。
而他困在青歡給他帶來的這種淩虐之中,痛苦、怨憤、悔恨,又在早就知道她結局的情況下,痛不欲生。
沒有什麼比明知道愛人的死局,卻還要親眼看著她在死前被反複折磨更加殘忍;沒有什麼比明明觸手就可解決施暴之人,可隻能像個木頭一樣一動不動更加忿忿;更沒有什麼比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為了她的愛人甘願被折磨得體無完膚更加無力。
八百年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青歡愛的是彆人啊,她可以為他生為他死,為他萬劫不複,為他永墮地獄。
可當初的選擇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她能活下去,再同他給她起的名字一樣,歡愉一世,他就無憾了。再多的便都是貪念。
得到了她的人還想要她的心,天底下大概沒有誰比他玄英還要貪婪了。
可現在,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他還沒成為妖王,妖神兩族還沒有開戰,巽元也沒有出現,雨師妾沒有被圍剿,她也沒有去到人間。
這時候的青歡隻有他。他貪慕的小蛇依偎在他懷裡,眼裡滿滿當當獨獨隻裝著他。
“哥哥!哥哥!你再不理我我就生氣了!”
玄英回過神來,另一隻手攬過她嬌小的身軀,將她牢牢禁錮在懷裡,貪婪地嗅聞著屬於青歡的氣味。
“好看。”他的聲音沉悶嘶啞,“我的青青最好看。”
“青青,學會愛我好不好?青青,隻看著我,永遠不要看彆人。”
小青歡揚起燦爛的笑臉,回答“青青昨天,今天,明天,後天,永遠,永永遠遠,都隻愛哥哥。”
“永遠沒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