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彌格耳的質問,勞倫斯倒不急於回答,而是說起了彆的。
“知道嗎,在我擁有《啟示錄》的這段時間裡,我用了很大的代價,才勉強地得到了其中極小部分的知識。”
“比如?”
彌格耳被勞倫斯的話被吸引起了興趣。
他雖然曾經貴為樞機卿,但說到底他隻是個凡人,並不具備閱讀《啟示錄》的能力,即使是遠遠地窺見那本書籍的樣子,他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被侵蝕影響的感覺。
福音教會閱讀《啟示錄》的先決條件有很多,但最終的目的都是保持理智,直到他把理解到的信息傳遞下來。
在因聖臨之夜導致信息斷代後,對於侵蝕有抗性的獵魔人便是最適合的閱讀者。
“比如……比如這本書的本身。”
很意外,勞倫斯把話題引到了《啟示錄》的本身上。
“人們都追逐這本書所蘊含的知識,可卻從未在意過這本書本身的奇特。”
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書籍那粗糙的表麵,流逝的時光在其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疤與痕跡,凹凸的觸感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微縮的山巒一般。
“這是人皮製成的,彌格耳,整本《啟示錄》都是由人皮製作而成的。”
這是普通人聽到會發抖的話語,但在勞倫斯與彌格耳這兩個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麵前,這樣的情報平常的不行,無法觸動任何一人的神經。
“所以呢?僅僅是用人皮製作而已,我們做過遠比這殘酷的多的事。”彌格耳回應道。
“彆著急,聽我說完……這是一個你很熟悉的故事,隻不過在這段時間裡,我突發奇想,對其有了一個新的解釋。”
勞倫斯繼續說著,這是個在他腦海裡被一點點拚湊起來的故事,隱秘的故事。
“還記得《啟示錄》與《福音書》的起源嗎?在那個妖魔橫行的黑暗時代裡,那些不忍恐懼的人們得到了神諭,朝著北方前進,在不知道多少年後,他們從那遙遠的土地裡,帶回了神賜予的知識。
他們以此建立了福音教會,成為了最初的聖徒。”
“我當然知道,你究竟想說些什麼呢?”
彌格耳的眼中依舊充滿了疑惑,作為樞機卿的他,對於這個故事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幾乎要深刻進心底了一般。
勞倫斯先是沉默了起來,他回想起了自己潛入靜滯聖殿時,遭遇緘默者的一切,他隱約地感受到了什麼,一根難以察覺的線,把這一個又一個的疑團連接在了一起。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們帶回的《啟示錄》是人皮製作的呢?”
勞倫斯的目光落在了樸素的《啟示錄》之上,他就像不受侵蝕影響一般,麵具下的眼瞳無比的清澈。
“如果說,是神利用人皮書寫了這些禁忌的知識,這是不是可以證明所謂的‘神’是真實存在的呢?
還是說是那些最初的聖徒們找到了什麼,利用人皮將這些東西記載下來?
是否說,我們眼前的這本《啟示錄》隻是某個東西的副本呢?”
“這些隻是神話而已!”
彌格耳不知為何,他居然因勞倫斯這些簡單又瘋狂的猜想感到恐懼,就像有什麼邪異的東西要來了一般,他厲聲斥喝著勞倫斯,打斷了他的話語。
勞倫斯沒有生氣,他反而像是被彌格耳啟發了一般,聲音裡帶著詭異的欣喜。
“是啊,這一切都隻是神話而已,可這樣的神話又是誰最初訴說的呢?而且證明這神話真實性的東西,此刻不就擺在我們眼前嗎?”
漆黑的麵具之下發出了令人顫抖的笑聲。
“你看,彌格耳你也不相信什麼神,對吧?不然你也不會說出什麼隻是神話而已,你很清楚的,這些東西不過是騙人的東西而已……那麼拋去那些修飾與信仰的粉飾,‘神話’它原本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呢?”
他輕輕地撫摸著《啟示錄》,窗外的暴雨更加激烈了起來,狂風令整艘船隻都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室內的感受則更為強烈,仿佛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
“這一切不是憑空出現的,這一切都應該有著一個根源,神話的起源,《啟示錄》的起源,我們的起源。”
勞倫斯抬起了頭,兩人對視著,彌格耳能看到,在麵具下那漆黑的深淵裡有熾白的焰火在緩緩升起。
“彌格耳,《啟示錄》、福音教會、身懷秘血的我便是這一切最完美的證明,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在神話裡,聖徒們所得到啟示的北方裡,那裡有著這一切的源頭。”
淩冽的寒風卷積著冰冷刺骨的雨水灌入室內,燃燒的燭火在這一刻都逐一熄滅,陷入無儘的黑暗裡,黑暗裡彌格耳的麵無表情地看著勞倫斯,他現在意外的冷靜,又或許剛剛那些糟糕的表現都隻是他的偽裝而已。
彌格耳在黑暗裡發問。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勞倫斯,明明你已經擁有了至高的權力,隨時可以組建新的獵魔教團,暗中統治著人們,為什麼還要固執地追尋這些早已被人遺忘的東西呢?”
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自己這麼不擇手段,如此殘忍瘋狂。
這是因為……
“因為我看到了未來,彌格耳。
一個無比遙遠的未來,一個糟糕透頂的未來,所有人都會死的未來。”
“所以呢?”
勞倫斯的話語一滯,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個老人的臉龐,或許便是在那時兩人出現了分歧,最終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懷念隻停頓了一瞬,麵具之下的臉龐露出了微笑,嘴角幾乎要撕裂開,就像那噩夢中的厲鬼一般。
“所以我要拯救這個世界,彌格耳。”
男人站了起來,抓起《啟示錄》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改變這……絕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