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半仙!
不用問,這位徐老師打聽初一五的宿舍,找的人肯定就是他董明,但苦笑地看了看自己的這副樣子,真心不適合見客,他們正在水房裡洗澡,身上連個小褲頭都沒有,這麼見人也太“赤誠”了吧!但這種情況下,他又能咋辦?赤誠一些就隻能赤誠一些,打定了主意的董明,悄悄對李和頌道,“說話輕著點兒,這人是來找我的。”
“找你乾嘛?體育教研室的?”
“教英語的,我小學老師的同學。”
“那還不趕緊出去?”
“還是等他進了我們宿舍,再回去吧,你想讓我光溜溜地站在樓道裡跟他說話嗎?”白了一眼李和頌道。
“也不是不行,我不在意。”李和頌咧嘴樂著道。
“要不你出去跟他說一聲,我就在水房呢!”董明眨了眨眼道。
“我就算了吧!”
“……”董明對李和頌這副無賴樣子弄得也沒轍,眼神兒一直在觀察著徐老師的動向。當他看到徐老師推開了他的宿舍門後,這才跟李和頌招了招手,兩人一前一後,端著臉盆,回了宿舍。
回到屋內的董明,當然是裝作剛剛見到了徐老師,一副吃驚的樣子,同時迅速穿上了衣服。徐老師似乎沒有在意董明的小心思,反而輕聲對董明道,“跟我出來一下,和你說點兒事兒。”
要喊自己出去說的事情,看意思不方便在宿舍裡當著兩個舍友說,董明沒有矯情,讓李和頌自己去吃飯,他就跟徐老師出了宿舍樓。兩人到了空曠的地方後,徐老師仍然幾乎把嘴貼在了董明的耳邊,“今天又見到你們董老師的媳婦,呃不,前任,她的情況有些不好,我提出來把她的情況告訴你們董老師一聲,但被她嚴詞拒絕,我也沒啥好主意了,她的情況實在讓人擔憂!”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怪不得找到了自己,看來這位徐老師一直沒有打定主意,要不要把這事情告訴給董老師,也許是想圖個心理安慰,居然問到了董老師的這位前妻意見,那人家能答應才怪!所以,現在的徐老師真的有些犯愁了,這事兒不對董老師講,他心裡有道坎兒過不去,講了的話,卻不知道董老師又會做何反應,左右為難之際,他想到了董明,或許在董明這兒,他能尋求到一些靈感。
那人是不是董老師的老婆,董明不會關心,但那人是董淑芬的母親,這就由不得董明不去重視,稍猶豫一下之後,董明問道,“那,董老師的夫人,呃,前任,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哎,其實我了解得也不算太多,你們董老師的這位前妻叫袁秋容,我知道她在縣城找了個男人,一個比她大了許多的男人,這人身體不好,前兩年就沒了。然後袁秋容為了給這個男人治病,借了不少錢,還到了一家私人的織布廠做工。她這麼多年來,勞心勞力,心情也說不上好,得了非常嚴重的腎病,已經沒辦法繼續工作,哎!”
這麼慘!董明嚇了一跳,心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但總歸有一點他比較肯定,這事情一定要通知董淑芬,至於她告訴不告訴她父親,就不應該由他董明操心了。想到這,董明道,“徐老師,那,我能去看一看這位……呃,袁阿姨嗎?”
聽到董明這麼一說,徐老師皺著的眉頭鬆開了一些,袁秋容的這個事情,他隻能默默地在心裡藏著,不敢與好友董開河通氣,可現在的情況是袁秋容健康出現了狀況,這個時候再不通知董開河,他暗暗有些擔憂董開河知道實情之後,會心生怨念!現在好了,又多了董明這麼一個知情人,雖然年齡小了一些,但他可是董開河的得意弟子!師生之間,實際上還真不容易出現什麼誤會,哪怕董明直接就把這事兒跟董開河說了,又哪怕董開河現在還在恨著這個女人,他都不會遷怒董明,這就是師生關係!“我們馬上去,挺近,就在五金公司家屬院。”徐老師說完,拉起了董明就走。
五金公司家屬院,在縣中南邊,縣醫院的東邊,從縣中南邊後門出來後,繼續南行不到十分鐘的路,很近。但兩人出了縣中後,徐老師卻拉著董明向西邊縣醫院方向走去,難道說,已經嚴重到住院了嗎?
當董明猶疑之時,見到徐老師在縣醫院門口的一處水果店前站定,隨意選了幾種水果,這才折返回來,帶著董明繼續向著袁秋容家走去。
五金公司家屬院,是董明見過最破落的家屬院,隻有兩排房,每排房至少有二十幾間,由一條長長的甬道隔開,這些房子根本沒有院子,徐老師辯認了幾次之後,終於尋到了地方,才敲響了門。
屋裡沒人應聲,隻是,稍過一會兒,聽到了裡麵有響動,然後門開了,一位衣著很舊的老婦,出現在了門前,當她見到徐老師後,臉上稍顯出一絲光彩,“衛東來了,快進來坐吧,來就來了,還帶啥東西呢?”
徐老師拉了拉董明,對老婦道,“這孩子是……董明,我的學生。”
聽到董明的名字,老婦的眼神稍顯複雜,猶豫了一下,仍然道,“快進來吧。”
“董明,快叫……袁姨!”進屋後,徐老師道。
董明開始打量這位老婦,說實話,他有些震驚婦人的老態,按年齡來說,她應該與自己母新仿佛,但這副老態,卻向他人道出了袁秋容這十餘年來,經曆了何種的辛酸!婦人的腰已經有些佝僂,衣服雖然破舊,但很乾淨,就像她那滿頭的花發,也整理得絲毫不亂。臉色很白,不是膚白,而是一種病態,眉眼間,依稀能看到董淑芬的影子,心裡輕歎一聲後,董明喚了一聲,“袁姨好!”
“董,董明,是吧,你是董家溝子人?”今天徐衛東的上門,袁秋容心裡自然多想了幾分,徐衛東是誰?那是董開河的同學,現在她與董開河已經分開那麼久,兩人再無聯係。縣城很小,生活在這裡,遇上並不困難,她的情況早就被徐衛東知曉,隻是,她從來都不同意將自己的消息向董開河透露半分。徐衛東帶了這麼一個姓董的孩子上門,那麼,如果這孩子的身上沒有故事,誰信?
“我不僅是董家溝子的人,跟董淑芬還是同學。”董明知道,誰都不傻,與其讓她猜來猜去,倒不如直接實話實說。
當聽到董淑芬這三個字時,老婦身子明顯一顫,然後語氣頗急地問道,“淑芬,淑芬現在咋樣?哦是了,你都上了中學,淑芬現在是不是也上中學了?”
“她今年考上了采石峪鎮中,她挺好的。”說到這兒,董明想了想又道,“我跟淑芬關係很好。”
“好,好,太好了,她能順利上了中學,我就放心了,咳,咳!”老婦的話說得有些急,說了一半,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董明連忙上前幫著拍背。
“不礙事,習慣了,淑芬,也應該有你這麼高了吧?”婦人說到了閨女,已將其他任何事情都忘到了邊上,眼睛冒出火熱的光芒。
“她個子比我高一大截兒呢,現在也快一個月沒見到她了,不知道又長個子沒有。”董明溫言道。
“我離開她的那年,淑芬還不到三歲,哎,不說了,為了看我這個老婆子,你們都還沒吃飯呢吧,你們歇著,我去給你們準備點兒。”袁秋容道。
“千萬彆,我們不吃,就是過來看看,沒事兒的話,那我們就改日再來,今天就先回去了。”徐老師連忙阻攔道。
“不礙事兒,家裡有現成的,很快就好。”說著,袁秋容連忙起身要攔住二人,可就在這時,董明就發現這位袁姨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然後,左手用力地捂住了腰,右手則是扶在了牆上,表情異常地痛苦。
徐老師當然也發現了這一現象,趕忙上前扶住了袁秋容,然後一點點地把她架到了床頭,讓其坐了下來,這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哪兒不舒服?要不要緊?”
好半天,袁秋容聲音顫抖地道,“腰疼,腰疼得厲害!”
“要不,我們現在送你去醫院?”徐衛東道。
“不用去了,每次都是疼一陣就過去,去了醫院也是這樣,早就習慣了,不妨事。”
“那你晚上自己一個人,能行嗎?我覺得還是到醫院更安全點兒。”徐老師建議道。
“真的不用去,我自己能照顧自己,放心吧。”
“要不,晚上我留下來陪一下袁姨?”董明終於決定道,他也看出來了,現在這位袁姨的身體狀況相當不穩定,一個不留神,恐怕後果就會很嚴重,因而他建議道。
“你留下能有啥用,真有點兒啥事兒,你也處理不了。”徐老師憂慮地道,然後又正色地對袁秋容道,“你現在這種情況,很危險,一定要通知到你的家人,告訴我,家裡還有什麼人?”
徐老師的話,讓袁秋容臉色黯然起來,輕輕喘了兩口氣,這才道,“家人都沒了……”
徐老師也是被雷到了,竟然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啥好!“還是我來這兒陪一下袁姨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兒,萬一有事兒了,我人小處理不來,我可以去喊人啊!”董明繼續爭取道。
“也隻好這樣了,就先讓董明在這兒守一晚再說,家裡留個人總比不留要強,怎麼樣,就這樣吧!”徐老師詢問道。
“不用那麼麻煩,我沒事兒,你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衛東你還要上班,董明,你正在上學,不能耽誤了你們。”袁秋容好強地道。
“我沒事兒的,回去後,跟班主任請個假就行,還有,袁姨也不要自己做飯了,一會兒我從食堂買些回來就好。”
“還是讓董明留下,這樣我們也能放心一些。”徐老師繼續勸道。
袁秋容沒有再次拒絕,反而輕輕點了點頭,“那就辛苦董明了,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說著,眼圈有些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