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半仙!
大喇子來了,董明就不能急著去食堂,再次將宿舍門打開,拉著這位兄弟進了宿舍,待兩人都坐下之後,董明才道,“你來縣裡,就這麼直愣愣地來了,咋沒提前說一聲呢,萬一我不在的話,不是找不到人了嗎?”
大喇子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隻見他吞吞吐吐地道,“其實熊伢兒,我這次來縣裡,是臨時來的,不是專程來找你的,想著能碰到你就跟你見上一麵,碰不上的話,也就算了!”
啥!那這小子跑縣城來是乾嘛?董明一頭霧水,以詢問的眼光看向了大喇子,後者臉色慢慢變得苦澀,然後輕輕地道,“我奶奶病了,嘴歪了,說話也不利索了,昨天送去了采石峪醫院,結果人家說最好送到縣醫院來,今天一早,家裡就將奶奶送了過來,剛安頓好,我一打聽,縣醫院竟然離你那麼近,就想著到縣中來找你一趟。”
中風了,看起來還挺厲害,這是董明的第一反應,旋即,董明又道,“家裡都誰跟過來了,我跟你到醫院裡看一下吧,畢竟我比你們更熟悉縣裡,看看能不能幫上啥忙?”
“這倒不用,彆擔心,都安排好了,我爸我媽,還有我爺爺,都來了,就住到了醫院門口的招待所裡,東西啥的倒不缺,哎,我奶奶就是氣性太大,不然的話,也不至於這樣!”
“難不成,你奶奶的病,還彆有隱情?”董明覺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這老太太又是在和誰置氣呢?
“熊伢兒你應該都知道了吧,咱們董家溝子村,董新陽的爺爺董泰平,現在已經不擔任村長了,新來了一個叫劉柄森的做了村長,他現在是村裡少有的外姓人,並且還是村長!”
聽到這裡,董明卻是心裡一動,現在也隻有他自己心裡明白,董泰平的下台,是劉漓暗地裡動了手腳,這件事情,董明連自己的父親都沒透露過,大喇子更不可能知道內情。可是,來了個新村長,怎麼就會把大喇子的奶奶給氣病了呢?
隨著大喇子的慢慢道來,董明終於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董泰平離任了村長,大家都明白,原因就是村裡的耕地流失,但真實原因村裡卻隻有董明一個人清楚,哪怕是董泰平本人,都不知道這事情是董明在後麵動了手腳。
董泰平對於這個理由無可辯解,但以他老道的經驗,也能想出一二,他猜想自己的離任,可能是縣裡為了推行大學生村官的這項政策,需要有人讓路,也可能是因為自己惹了人,隻不過,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董明身上罷了。無論如何,現在的他都已經不再是村長,想再多又有什麼意義呢?
新上任的劉柄森,二十八九歲的樣子,絕對年富力強,董家溝子村村長的這頂帽子突然落到了他的頭上,直砸得他暈忽忽的,彆看村長這個位置行政級彆不高,但權力卻比想像得要大!
劉柄森清楚董泰平離任的原因,那就是由於村裡耕地的大量流失,說起來,董家溝子村屬於典型的山村,百來戶的人家,全村在冊耕地麵積隻有不到一百四十畝,平均每戶一畝多些的樣子。
可事實上又是怎麼一個情況呢?這次耕地統計工作之後,從數據上顯示,董家溝子村實際保有耕地麵積隻剩下不到八十畝,每戶一畝都攤不到!
實際上,這些耕地的流失,董泰平有責任不假,但在他任上的這十幾年間,流失的耕地並不算多,不到二十畝的樣子,而其他流失的土地,卻都在前幾任的身上,然而,無論如何,這些流失的耕地,卻都要算在董泰平的頭上,誰讓當初你接任村長的時候,沒有清算?
村裡土地流失的主要幾個途徑,無非就是違規宅基地、拓寬道路及村中建設等,董泰平任上有違規宅基地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隻不過,其中緣由,誰都能理解,批出違規宅基地的情況是多方麵的,然而,這些又多是有董泰平無法拒絕的理由,好在他的私心不算太重,他自己家裡,也隻有一處違規宅基地。
劉柄森年輕氣盛,按說他來村裡之後,應該首先會注重村裡的經濟發展,來實現心中的抱負,但他不長的工作經驗告訴他,那些事務隻能放到第二位,他非常清楚耕地流失是董泰平離任的直接理由,為了能在這個位置坐穩,他就必須首先解決好村裡耕地的問題。
董家溝子村不大,周邊除了山還是山,想要將耕地問題解決好,確實是件讓人頭痛的問題。在接任村長之後,劉柄森還專門請教了一位土地局有經驗的副局長,怎麼才能圓滿解決土地問題,經過了一番探討,這位局長給他了一個建議。
董家溝子村的全部流失耕地約六十畝,想要將這些土地完全歸還到耕地,幾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他劉柄森什麼都不做的話,上級領導肯定不會答應,那麼,如果他能使董泰平在任期間,流失的耕地回歸,放在哪裡來看,也都能說得過去。
得到了建議的劉柄森興衝衝地來到了董家溝子,然而,當他看到了村裡的現狀之後,心裡卻又哇涼哇涼的,為啥?彆小看這不到二十畝的耕地回歸,想要完成起來,同樣難如登天,不僅如此,村裡現在還有好幾處宅基地的申請,不用問,這些申請,全是正當的申請!
我的任務是來使耕地回歸,怎麼剛一做這個村長,卻又要麵臨新宅基地的批複,不要這麼玩兒我好不好,劉柄森突然覺得頭上壓力山大。
想要讓土地回歸,無非就需要他逆著當初的違規去做事,但這卻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胡同!違規批複的宅基地上,現在都建好了房,裡麵還住了人,你能說為了讓耕地回歸,就去扒了人家的房子嗎?還有,村裡到槐樹嶺的那條路,確實是因拓寬占用了一些耕地,可是,那條村公路看在劉柄森的眼裡,仍然窄得可憐,你能說把修好的路再切一半下去嗎,到時候恐怕全村人都會跟他急眼吧!
最後,村裡唯一的一處富裕建設,就是村西頭的板栗收購站,這處地方占了一畝多地,然而,如果村裡沒有這麼一處地方,你讓大家的板栗成熟之後,都爛在家裡而賣不出去嗎?這處地方同樣是動不得!
然而,劉柄森年輕有衝勁,知道眼下的事情自己悶在屋裡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道道,索性去請教幾位熟識情況之人,他第一個找的,竟然是前任村長董泰平!
劉柄森來到董泰平家的院子時,院門是開著的,他抬腳進了院裡,向裡麵喊了一聲,“老村長在家嗎?”
不多時,隻見中間那道門被慢慢推開,出來之人,不是董泰平是誰?董泰平看到來人是劉柄森,先是一愣,然後輕輕搖了搖頭,“進屋坐吧……”稍一遲疑,董泰平又道,“老村長這話以後就彆提了,說出去丟人!”董泰平確實覺得丟人,如果他的村長是正常卸任的話,他老村長這個稱呼帶進棺材他都覺得無所謂,但自己這個村長卻是被免職的,再被彆人這麼一喊,他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嗬嗬!”劉柄森乾笑了一聲,在他看來,董泰平的去職,完全是縣裡為完成大學生村官的政(治)任務造成,說起來,他這個既得利益者,也算是半個幫凶,想到這裡,劉柄森顯得有些不自然,訕訕地道,“您在我的心中,永遠都是老村長,我這是來向您取經的,可要不吝賜教哦!”
“到我這裡喝喝茶,或者聊聊天,我歡迎,要是說到取經,你是拜錯了門,我真沒啥可說的。”董泰平拒絕得很乾脆,不知道他是因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不願意去講,還是因為他確實也沒啥建設性的意見,總之,就這麼拒絕了。
劉柄森進到屋,到炕上坐下後,董泰平老伴兒連忙出去泡茶,董泰平則是拿出了一包煙,取了兩支,與劉柄森分彆點上,他這才近距離地端詳起了劉柄森來。
實際上,村長交接的時候,董泰平匆匆與對方照過一次麵,隻是,那個時候,他心情非常惡劣,對這位新村長也懷著很強烈的抵觸之心,根本就沒拿正眼看過他。
再次見到劉柄森,董泰平終於對他有了較直觀的認識,劉柄森屬於瘦小型身材,一隻無框的眼鏡架在鼻子上麵,一張較黑的臉,露出憨直的笑容。
“到村裡住得習慣嗎?”董泰平淡定地問道。
“挺好的,家安叔的家裡挺乾淨,飯做得也不錯,讓老村長費心了!”董家溝子村沒有招待所之類的地方,通常縣裡有人臨時住下,多是住到房子富裕的村民家中,然後村裡會給這戶人家一定的補貼。劉柄森來到了村裡,就住在了董家安的家中,他家人口比較簡單,一兒一女,都在外麵打工,隻剩下老兩口守在村裡。
這個時候,董泰平的老伴兒端著茶壺進來,為劉柄森倒了一杯水,後者連忙起身接了,然後將茶水放到了炕沿兒之上,嘴上說著感謝的話。
“小劉……村長的家,是哪兒的,讓你一個大學生到我們這麼偏遠的村子裡,不知道能不能習慣?”董泰平的老伴兒泡完茶後,也一盤腿兒,坐到了炕上,說不上熱情,也說不上冷淡。
“大媽您說笑了,我也是農村出來的,老家就在石拔子村,又哪裡不習慣農村生活,生活方麵您不用操心,隻是,我工作時間不長,沒多少經驗,所以,這才求到了老村長這裡嘛!”劉柄森說完,有些緊張地看著董泰平的反應,讓他失望的是,董泰平根本沒有接他話的意思,隻是坐在那裡悶頭吸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