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怎麼可以喊疼示弱?
現在,她是眾人眼中的罪人。
罪人怎麼有資格喊疼?
從來都沒人會關心,她會不會累,會不會疼。
所有人都拿她當金剛不壞之身了吧。
長此以往,她也習慣了,當做自己不會疼,當做自己沒有弱點,無懈可擊。
明明是一個凡人之軀。
卻拿自己當神,妄想普度眾生。
逆境中掙紮,絕望中尋光。
永遠在黑暗泥濘的深淵,用染血的手,撥開陰霾,仰頭去看天光,任由艱難坎坷千磨萬擊,都顫抖著腿站著。
永遠屹立,永遠不會倒下。
可是她有時候,真的好累,好疼啊……
又有誰會在乎呢?
“姐姐。”
姒灼被小姑娘的聲音拉回了神,她垂著眸看著她,看到她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努力踮起腳尖,伸長手,將糖遞給她。
“姐姐,吃顆糖吧。”
“吃顆糖就不疼了,真的,我去給彆人搬東西的時候,被木刺紮到了手,疼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然後我就吃一顆糖。”
“吃顆糖,就不疼了……”
小姑娘水潤的眼中,盛滿了淚光與赤誠。
姒灼鬼使神差低下身,任由對方小心翼翼地將她原本不喜歡的糖,送入她口中。
稚嫩的手,甜膩的糖果。
小姑娘朝她笑著,春花般純真燦爛。
濃鬱的甜味在她口中緩緩化開,好似化作一股治愈的力量,流入四肢百骸,一點點修複她心中的裂痕,在一地灰燼中點了燈。
口中濃甜,心中微光。
“姐姐,還疼麼?”
姒灼回以一個笑,摸了摸她的頭,“不疼了。”
她微微仰頭看著天際,手中的力量繼續輸出著。
她輕笑著想,至少在口中甜味未曾散儘之前。
她都能堅持住,站在這裡。
少年優哉遊哉地在旁邊看著,難得沒有說話,隻是眼中有濃濃的興味,頗為不懷好意。
“姐姐,我這裡還有……”
小姑娘從破布兜兒裡又掏出一把糖來。
急不可耐地捧給她,好似她多吃一點,就能少疼一點。
“謝謝,一顆就夠了。”
姒灼笑了笑,摸了摸她的發頂,就要收回手,專心地維持陣法。
她收回目光,就要好好當自己的救世神的時候。
忽而感覺拇指上一痛。
姒灼渾身一僵,她忽而有些不敢轉頭去看。
可她可以感覺到發生了什麼。
越是不去看,她的感覺越發清晰。
她感覺到一雙溫熱稚嫩的手,捧著她的手,稚嫩的尖牙,咬破了她手上的皮膚,好似有什麼東西從她體內流逝。
姒灼聽到了嗚咽聲,感覺到了淚水落在手上的溫熱。
小姑娘又哭了。
姒灼張了張嘴,喉嚨乾涉的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自己都還沒哭,她哭什麼呢?
她有什麼好哭的呢?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我把我全部的糖都給你,對不起,小葵對不起你,小葵真的不想死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姐姐,你原諒小葵好不好……”
姒灼終究還是回頭了,看到小姑娘滿臉的淚水。
小姑娘聲音單純,唇角卻染著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