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魔途!
他們下山的方向卻和上山時完全相反。浮雲峰的背後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林莽,被鄉裡人稱為野人坡。那裡藤纏樹繞,荊棘密布,空人都是寸步難行,更彆說車馬了。關雎心中疑惑,他們下到那鬼地方,輕功再高,被藤蔓纏住也是邁不開步。為什麼要去那?但他又不敢問,隻能死死跟在那兩人的身後。
蕭穀人卻清楚得很,如果不趕緊逃命,一場血雨腥風在所難免。
密青山周圍的要道上,不知潛伏了多少各門各派的高手。衝天的渾沌氣一消失,就等於昭告天下,他們已經得手了!
各派高手很快就會上到浮雲峰。密青山下的交通要道上也早就被人盯緊了。
眼下隻有寸步難行的野人坡,才是唯一安全的所在。誰也想不到他們會往一條死路上逃。
眾人下了山,果然眼前正是一片濃黑如墨的密林。
讓關雎吃驚的是,他們下到了一塊能落腳的空地上。一抬頭,竟然能望見滿天星鬥。星光灑下來,四周都被照成了暗藍色。關雎借了薛重的身體還魂之後,目力也提高了很多。四周的環境對他來說清晰可見。
這裡到處還殘留著砍倒的有樹木、雜草和一地散落的藤蔓。甚至還有一頂灰色的帳蓬。五個白衣血穀道弟子,外加十匹馬,在這裡等候已久!
當各門各派的高手們都還在密青山下僵持,誰也不肯先上山的時候,精於算計的蕭穀人早就安排了這一切。
血穀道除了祖師爺薛萬鈞和大弟子胡圖名之外,可謂精銳儘出,一行有八人之多。行走路上,太惹人注意了。無論如何喬裝打扮,都不可能逃過各路高手的耳目。所以他們三人乾脆不做任何喬裝,直接穿上玄門法袍,大搖大擺地走街串巷。
但還在遠離密青山的同州,蕭穀人就早早地將隊伍一分為二了。實力較弱的五名三代弟子,繞開遠路,直插密青山的另一邊,浮雲峰背離正路的林莽中。
根據蕭穀人的布置,他們花了幾十兩銀子,在附近找了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山民。這些人刀砍斧劈,花了十幾天功夫,硬生生在荊棘密布的野人坡開出了一條道路。為了掩人耳目,修士們又將這些民夫全部斃於掌下,掩藏在深山密林中。付出的銀子又原樣收回。
血穀三傑一得手,立刻下山騎馬疾奔。不出幾天就能離開易州。從此消失在人海裡。江湖上也就再無人知道渾沌丹的下落了。
馬蹄如急驟的鼓聲,打破了午夜的沉寂。十匹漆黑如夜的駿馬,在密密的叢林中,如一陣風地過去了。
計劃看起來完美,隻是趕不上變化。
出了野人坡後的密林,眼前是一個悠長的峽穀。兩邊黑壓壓的山勢之下,依然是林莽叢生。中間卻有一條兩尺餘寬的道路,似乎是進山打獵的山民們經年踩成。小路上長滿淺淺的雜草,在群山之間逶迤前行。血穀一行人快馬加鞭,隊形卻一點也沒有亂。
這次群雄逐鹿爭奪渾沌丹,他們能一擊得手,絕非是實力超群。而是各門各派都相互顧忌。而眼下攻守形勢已變,蕭穀人明白他們已經是最大的肥羊。在這安靜無人的半夜裡,他們舉著火把一路疾奔。沒人注意也就罷了。一旦被人盯上,遭遇半路截殺,真是不堪設想。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隊伍最前是一名三代弟子。此人一馬當先,看似風光無限,其實隻是個探路踩雷的份兒。要是路上真有陷阱獸夾,此人也就是最大的倒黴鬼。五十餘步之後才是第二名三代弟子。他的任務是緊緊盯著前鋒的狀況。如果有意外發生,他就會阻止大部隊前進,大家趕緊停下戒備。再五十步,丁坤在前,三名三代弟子斷後,最要緊的少主人“薛重”騎馬在最中央。“薛重”一麵騎馬,一麵將那個撿來的女人死死抱在懷中。眾人雖然覺得離奇,卻也不敢多問。一來飲血劍薛重在江湖上本來就有重色輕師的惡名。另一麵,少主人說一不二,就連蕭穀人也絲毫不敢頂撞,其他同門弟子更不敢過問了。
再有五十步,蕭穀人一人斷後。血穀道一行八名弟子各自高舉火把,組成一路完美的防禦陣型。每個血穀弟子,都在馬背上極力囂張地發出自己的外氣。眾人的外氣融合起來,變成了夜色裡一條遊動的長龍,疾奔向前。血穀道雖然不是玄門的頂級流派,這一共八名弟子的壓迫性的威懾,也足以讓一般的玄門中人望而生畏。
但不知什麼時候起,蕭穀人聞到一股怪異的味道。像是水浸很久的泥土,混雜著腥臭的味兒,越來越重。這味道就像這夜風裡的幽靈,讓他越來越覺得不安起來。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有必要停下來應付這種狀況。
“停!”蕭穀人忽然下定決心,大喊了一聲。
蕭穀人這聲慢一出口,血穀眾人頓時一齊勒住了韁繩。雖然說這一行人中薛重才是主子,但蕭穀人機警乾練,眾人無不把他當做第一軍師。隻要薛重不反對,眾人都是唯他命是從。
“把火把都滅了!警戒!布陣!”
他們一路點著火把,是為了讓馬兒能看清叢林中的小路,不至於在黑暗中衝下懸崖或者滾進山溝裡。但是在禦敵之時,這火把除了給對手指出靶子的位置之外,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如果說走這條路還能被人伏擊,那隻有一種可能。那就那些三代弟子帶著山民來開路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了。而且對方一直引而不發,就等著今天來撿現成的。
五個三代弟子雖然還有些不知其所以然,但也迅速地聚攏來,形成了一個楔形的陣型。眾人的外氣聯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壓迫性的“人陣”,將薛重當然也包括那個神秘女人葉菱給護在了中央。。若是有普通的玄門弟子貿然闖入,足以被彈出十步之外。
五名三代弟子的鋼刀一齊出鞘。在隱隱約約的月光下,宛如一張大嘴中一排豎立的獸牙。
丁坤縱馬站在最前。這時候眾人才看清,在小路的中央,大概一百來步的遠處,有一個人形的黑影,正在越走越近。
這夜本來就沒有月光,隻是星光明亮。但道路狹隘,兩邊都是叢生的樹木,遮蔽了一些光線。以關雎獲得的薛重的目力本來已經遠超常人,但也隻能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影子,全身披著一件黑袍,以一種奇怪的步伐——似乎雙腿根本沒動,從遠處走來。直到三十來步的近處才停住。這時眾人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直到走近,他們才看清此人的身高,竟然足足超過了盤根樹丁坤半個身長。這是正常的人嗎?他全身都裹在一塊黑布中,僅露出的一張臉也剛好埋在樹影裡。
不管對方是人是鬼,玄門的江湖,雖然是實力說話,但禮節是不能少的。如果是客客氣氣就能解決的問題,誰也不願意動刀動劍。丁坤也不下馬,直接在馬上一拱手,低吼了一聲
“不知是哪裡的江湖兄弟,通個姓名怎麼樣?”
這話聲含著真氣如一陣低悶的雷聲,滾滾向前,幾乎想要將對方逼退。但對方卻猶如一塊巨石一般巍然不動。
“我們不過是密青山一群山野之人,賤名何足掛齒。但血穀三傑過山,而且采了山上的果子,不打招呼就走,這似乎不是江湖的規矩吧?”
這個怪物說話聲音極為奇怪。根本不像是人聲,倒像是一堆砂石相互摩擦發出的怪音,吐詞不清。關雎也是連蒙帶猜才湊齊一句完整的話。
關雎吃了一驚。這些人自稱是密青山人,那就是月影村中的村民羅?密青山是橫雲嶺的一部分,方圓並不大。從月影村以北直到同州境內都是高山峻嶺,人跡罕至。除了月影村之外,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什麼居民。但他在月影村居住二十餘年,也從來沒見過如此身高的怪物。再說這些村民們都是普通的獵戶和采藥工,怎麼敢半夜出來攔住一群修士的隊伍!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密青山上有過強人劫匪。
對方說血穀道“采了山上的果子”去,明顯就是說他們取走的浮雲峰上的渾沌丹了。這讓關雎不禁有些惱火月影村人才是密青山人!就算浮雲峰上真有寶貝,那也是他們村子的財物,關他們這些怪物屁事?
“哈哈,”聽到這些人自稱是密青山的地主,後邊的蕭穀人笑了起來,“我們這一路也不見人影,還以為密青山隻不過無主的野山,江湖規矩是我們怠慢了。我這裡有一張白銀五千兩的秦票,但求買個過身之路,不知這位兄弟可否?”
所謂的秦票,是在大雲帝朝大名鼎鼎的大秦古泉銀號所開出的銀票。無論對任何玄門修士來說,五千兩白銀都是一個巨大的數量了。這些修士雖然出手闊綽,每年的收入也不會超過三百兩。血穀道每年的收入的香火錢,才不到一萬兩而已。如今蕭穀人已把全觀超過半年的收成都交了出來,實在是誠意到了極點。